他從報紙上知道,秦天淨離開父親的公司以後,時常和父親出入許多社交場合,就這樣被父親的好友兼電影製片人相中,請秦天淨拍攝了第一部處女作,挾著她顯赫的家世背景和父親廣闊的交情,輕易地就打開了知名度,陸續又灌了四張暢銷的唱片,開了幾場成功的演唱會,還到香港和許多知名的天王合拍了不少片子,輕易得了許多獎項。
每一次和她合作的男明星,都會和她傳出緋聞,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繪聲繪影,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每一次都讓他心碎。
沒有人知道殷慕儒和秦天淨的過去,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
他放開她是對的,他知道阿淨有這種過人的潛力,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接近她,感染她週身散發出來的熱力。她看著他時那專注的神情,時時刻刻流露出令人憧憬的盎然青春——當初就是這種魔力,才會讓他一步又一步地向感性退讓。
夜幕低垂,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老窩。只有在這裡,他才可以自在地走動、思考,甚至於呼吸。
他跌坐在沙發上,機械地拿起身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又到了晚間新聞的時間。
他的眼睛盯著螢光幕,正想起身洗個澡,電話響了。
「喂,我是殷慕儒。」
對方是他的秘書,知道他不喜歡人家稱呼他任何的頭銜,她說:「殷先生,明天的飛機是中午十二點,我特地打電話來提醒您。還有不要忘記簽約的文件有一份在您那裡,我明天會和司機一起去接您。」
「不用了!我可以從這裡叫計程車,我們到機場會合,你讓司機老陳放幾天假吧!」
「是的,對方也已經安排好時間,不會更改了。還有——殷先生,我剛剛在超商看見一本新出來的雜誌,裡面有秦天淨的特別獨家專訪喔!我已經買下來了,明天您可以在飛機上看看,打發時間——」
「謝謝你,王秘書,你真的很細心。」
「哪裡——明天見了!」
殷慕儒掛下電話,忍不住嘲笑自己。
原來連他的秘書都知道他是秦天淨迷。可是他在辦公室從來不談論秦天淨,只不過都會安靜地聆聽職員們對她的評論,他們買的報章雜誌上,只要有秦天淨的照片,他都會借來看看,假裝不經意地翻翻,卻時常端詳好久,連失了神都不自知。
他不禁懷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以為他也像個十七八歲的少男,抵擋不住秦天淨的吸引力?
他甩了甩頭將思緒抓了回來,扯掉了襯衫上的領帶,正想把電視機關掉,可是電視機傳來的聲音,卻讓他手中的遙控器不自覺地跌落在沙發上——
「本台最新獨家報道——亞洲天後秦天淨在香港六個月後,今天中午剛下飛機回到本市,神情非常疲憊。當記者問到有關她和日本某男星的感情時,秦天淨顯得十分不耐,不但揮手打落了記者的麥克風,還用手遮住鏡頭,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離開機場的時候,幾乎暈厥,幸好身邊的助手及時扶她到等候的車內。工作人員表示,秦天淨的身體不適,將緊急送到醫院治療。據內部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秦天淨近來的工作壓力大,對於下個月要舉行的演唱會,檔期太滿無法排出預演時間,感到十分緊張,有可能會取消許多安排好的廣告拍攝,全心進行排練,可是秦天淨有可能將付出許多不能履行義務契約的賠償金,雖然秦天淨的家境富裕,但這筆賠償金額為數不小——二十分鐘前,記者來電報道最新情況,發現秦天淨在醫院演出一場失蹤記,秦天淨的經紀人和助手,甚至於她的家人都不知道秦天淨的行蹤,明天所有的活動可能都要取消停擺——」
她回來了,她的一舉一動,殷慕儒都是通過電視新聞的報道或報紙雜誌才知道的,他的工作和演藝圈也有一些關係,就算他不想知道,一些小道消息還是無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
他癡癡地佇立在電視機前,電視開始播放下一個頭條新聞,但他眼睛裡卻只有秦天淨的影像還在重複地播放——
那一個迷離的夜晚,是他和秦天淨見面的最後一夜。之後,他也很快地離開了「秦生食品」。
五年來,他一直很想再見到她,可是他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他已經不能確定秦天淨是否還能像以往一樣——畢竟是他先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他怎麼還能要求她再給他一次?
反覆的思索裡,他找不到答案,五年了,他還是無法釋懷,他連接受別的女人的感情都覺得愧疚——他對她無法忘情,輾轉反覆的思念不斷地在夜裡煎熬。
「咚!咚!咚!」
庭院前的木門傳來了敲門聲,規律的一聲又一聲——彷彿在回答他的困惑。
他推開了門,走在小徑裡,看著眼前那一道紅色的木門。夜空的深藍沉澱在地平線上,這老屋在都市裡顯得如此的靜謐安詳,使他心裡湧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是一種觸摸不到底部的感覺,依稀在勾引著某種悸動——
他打開了紅木門。
從他眼裡突然散發出訝然的喜悅,心幾乎要躍出胸口,他強自鎮定——
「阿淨。」殷慕儒不瞭解自己,為什麼五年後,還能這樣冷靜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眼裡流露出淒惶無助,她揮動著手,時而撥動著耳邊的鬈發,時而掩著顫動的唇,想掩飾自己的不安。幾個世紀的沉默後,她終於開口:「我……從這裡經過了幾次,我以為你……你已經搬走了,我……來來往往地飛來飛去,每天都過得好忙碌。我好久沒有來這裡了,這一次……我鼓起勇氣敲門,只是……只是想要看看……看看你……」
他看到了秦天淨,她就站在他眼前,看起來比屏幕上還要動人,她的美貌在藍色的夜幕裡,鍍上了一層惑人的光華。她變得更成熟、更美麗了,然而她說話時,眉眼間的神情彷彿還是從前的小助手阿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