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只是直起了身。
「我奉曲老夫人的命令,來給你送訊。」那個僕婦有點緊張地四處張望。曲鉸楚並沒有告訴風戀荷,他把曲府的權力奪了回來的事,所以風戀荷不瞭解為什麼這個僕婦會一身喪服似的黑衣;也不瞭解她有多害怕被曲鉸楚發現,她奉命趁曲鉸楚不在的時候來送訊,她一點也不想要作這差事,要不是午時皇上召老夫人晉見,說了這個狐狸精的下落,她又剛好陪侍在側,也就不會被老夫人派到這兒來。誰不知道爺把這狐狸精當成寶,為了她連老夫人都遭了殃,何況她只是個小小的僕婦……
「老夫人說……」她緊張地D因了嚥口水:「皇上這幾日就要把公主指婚給爺了。你這狐……狐……如果還識相,就早早收拾包袱走遠點,免得公主以後拿你開刀。」她急急忙忙傳完了訊,一轉身飛也似地跑了。
風戀荷茫然地站在藥園裡好半晌,才慢慢拾起種子囊,走進屋裡,軟軟地坐在桌邊。
指婚呀……終於到了這一天了。
她並不在乎他要娶誰,因為,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她的。她在乎的是,指婚是皇帝和他的棋局中的一個棋子,而她的存在,會不會打亂了曲鉸楚的棋?
逐鹿中原,賭的是生與死呀,是曲鉸楚和他的弟兄們的生與死。她不知道自己在曲鉸楚的棋局中,扮著什麼樣的角色,但她絕不要成為皇帝威脅他的弱點。
或許……這是一個契機口巴,要她離開他的契機……
他那樣的人值得更好的女人,也許不會是公主,但也不會是她。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回應他的愛的女人。像她這樣一個沒有了心、背著敗家弒母之罪的女人永遠也給不了他想要的溫暖。
突然眼前一黑,她的胸口也緊緊地糾起。抬起頭,不知何時黑夜降臨了。遠遠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她緩緩點上燭火,打開門。
一隻蛾飛了進來,奮不顧身地往那明亮灼熱的火撲過去,一陣小小的火花閃動,那只蛾背著焚燬的羽翼跌落在桌上,猶自不停地扭動扑打著殘翅,想向火光移近,哪怕只是一點也好……
就像她一樣呀!
她也曾經飛蛾撲火,只為企求那一絲熱度,卻僅換得焚身烙印與斷羽殘翅。
她……再也飛不起來了……
第七章
「皇上,珍芳官的侍衛馬五有事稟告。」
燕釋從地圖上抬起頭,眉心有著陰沉的怒氣:「朕說了,誰也不准打擾!\"
今天下午,曲鉸楚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拒婚,這擺明了是要跟齊王燕騰風合作?衛子喬領著曲家小隊人馬已經到了京城外數十里,那些都是曲家嫡系的人馬,他現在如果殺了曲鉸楚,衛子喬肯定會打進京城,就算那些以一擋百的曲家軍他不怕,萬一燕騰風趁勢而起,他就萬事休矣。
燕釋狠狠地將手中的地圖摔在地上。可惡!這一切不是巧合,一定全是曲鉸楚計劃好的,他太小看他了!被他那溫和無害的笑容給瞞過去,以為他和曲在寬一樣是個愚忠的鄉下漢子。要不是今日召了長公主燕蘭玉進宮,看她一身寡婦打扮,他也不會知道曲鉸楚早已非當日那個被母親玩弄在掌心的小孩子。
可惡,他竟被一個小伙子騙得團團轉。
「皇上,馬五稟告,公主要他去殺死那姓風的女人,還問皇上的旨意。」
「姓風的?\"燕釋的腦中矣光一閃,他氣糊塗了,怎會忘了還有這個女人!今早他派人跟蹤那個姓鐵的粗人,終於探聽到了曲鉸楚每日的下落。本來他只想叫皇妹派人去叫那女人別來礙事。既然姓曲的敢拒婚,他就給他的下馬威。
「告訴他,公主的吩咐照作就是了。」
等馬五去了,燕釋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曲鉸楚,你別得意。你要為那殘花敗柳拒絕指婚,朕就叫你跟個牌位成親!\"
翌日,還沒過午時,曲鉸楚就走進了家門。
「戀荷。」
正在看著藥爐的風戀荷有點驚訝地抬起頭:「今天怎麼早?皇上沒早朝?\"
曲鉸楚搖頭:「皇上要我出京去接子喬,這幾天鐵烈會留在這裡陪你們。」
風戀荷微微一驚:「他回京了?\"曲鉸楚走到她身邊,近得她幾乎聞得到他身上風塵僕僕的味道。他低聲道:「戀荷,你肯跟我走嗎?\"
風戀荷登時面色蒼白:「什麼意思?\"
曲鉸楚放柔聲音安撫她:「我不想捲進奪位之事,所以我想走。當然,如果你們不願意,我會留下采再想別的法子。」
風戀荷深深地望著他,輕聲道:「不要讓我成為你的負擔。」
曲鉸楚握住她細瘦的肩,凝視進她眼底深處,柔聲道:「我希望,你能讓我替你負擔。」
風戀荷的心一陣輕顫,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會忍不住答應跟他走,怕自己會一錯再錯……
「一定得現在作決定嗎?\"
「不……」曲鉸楚撫著她垂下的髮絲,握著她肩的右手變得更輕、更柔:「我不想逼你。即使我們到新的地方,我也還是不會逼你,一切都會跟現在一樣,你至少想一想,好嗎?\"
這個男人……這個天之驕子的男人,竟然求她……?風戀荷的眼眶紅了,她閉上眼,不敢洩露自己的感情,只是任由自己感受他的手掌傳來的溫度。
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最後一次……能這樣讓他寵著自己,讓自己倚靠著他……
心中閃過干言萬語,但她不能讓他起疑,所以,最後她只輕輕說:「我幫你收拾行李,帶點藥茶上路吧。」
她和孩子們目送著曲鉸楚與貝彥離開,孩子們叫著跳著,而曲鉸楚不斷地回頭,微笑著對他們揮手,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忽然,她封閉的心的一角,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他記得的……他記得她對他說過,那個男人離開她的時候,從沒有回過頭,而那個決絕是那麼重地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