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別走!千萬別走!我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一個人去面對他啊!夏雷根本就無法去領會她心中那種莫名而又巨大的惶恐,只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笑著說道:「沒關係,別怕!等表演完了之後,你就去後台找小皓,小皓他會送你回家的。」
她使勁地搖晃著腦袋,嘴裡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那,我就先走嘍?」
夏雷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她。
就在這個時候,辰希突然明顯地感到,自己的一顆真心,彷彿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飛到了遠遠的北極圈,被擱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不能自己……
第七章
在兩首安可曲過後,櫻庭皓司的個人鋼琴演奏會終於成功地落幕了。趁著人群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空檔,辰希便搶先一步溜到了後台的休息室——沒辦法,她總得趁自己還沒見到他以前,給內心激動的情緒留一點緩衝、平復的時間吧?
「怎麼就只剩你一個人?夏雷呢?」手裡捧著一堆樂迷送上來的花束,櫻庭皓司被一群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給團團簇擁著,顯得有些狼狽地走進了休息室。一眼就看到了辰希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他不禁甚為訝異地開口問道。
「他臨時有事,先走了!」辰希低聲地回了一句,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聽到了。
整個後台休息室實在亂得可以,來來往往的人、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櫻庭皓司一個人的身上,讓她覺得異常孤單。
唱片公司的製作總監走了過來,跟他哈拉了幾句。
不外乎是稱讚他今天的表現實在太棒了等等之類的話,同時也跟他談了一下那張鋼琴演奏專輯的製作情形。
櫻庭皓司心不在焉地敷衍著,一雙深邃的眼眸不時地飄向辰希座落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被眼尖的製作總監逮個正著,不免對著他低聲地奚落道:「怎麼?女朋友啊?不賴嘛!長得蠻漂亮的。」
「少無聊了,你!」
他立刻便回給了製作總監一記冷拳,笑得極不自然。
「是女朋友沒錯!不過卻不是我的。」
一句短短的玩笑話,坐在不遠處的辰希卻聽得一清二楚!她連忙轉過身去,欣賞那掛在角落的禮服架,佯裝什麼都沒聽見。
但是,她觸摸著禮服的手卻微微地顫抖著。
「我看演奏會這麼成功,咱們就一塊兒喝幾杯慶祝慶祝怎麼樣?」製作總監一把攬過他的肩,笑著建議。
「不了!」櫻庭皓司搖搖頭,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我累壞了!要玩你們自己去玩吧!改天我再到公司好好謝謝大家。」
「OK!既然你喊累,那我就放你一馬。」製作總監拍了拍他的肩,又對著他眨了眨眼。「不過嘛……嘿嘿嘿……可別讓我撞到你自己一個人跟『人家』去HAP-PY喲——」
「去你的!」他笑罵道,伸手就捶了製作總監一記。
在製作總監的吆喝下,工作人員這才紛紛離去。
總算——歸於平靜。
辰希依然背對著他不知道在瞎忙些什麼。櫻庭皓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也不急著開口說話,自顧自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要不要幫忙?」她走了過來,低聲問道。
櫻庭皓司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仰起頭來望著她。
「夏雷呢?」他又問了一遍。
很顯然地,剛剛他根本就沒聽到自己在說什麼。
辰希默默地笑了笑。
「他臨時有事,先走了!」
「怎麼不跟他一起走?」
「他叫我留下來等你,想麻煩你送我回家。」
「就只有這個原因?」
他又掛起了那毫無溫度的笑容。那帥得一如漫畫中男主角的臉龐,佈滿了「你根本就騙不了我」的調侃。
辰希頓時覺得全身乏力。所有的武裝和抗拒,彷彿都在這一瞬間被抽離了。
「要不然……你以為?」
「如果你想聽實話,我會以為,你是因為捨不得所以才不肯走的。」
「捨不得?」她問,茫然不解地。「捨不得什麼?」櫻庭皓司轉過頭來,用著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瞅著她。像兩團烈焰般,赫然撲上了辰希的面頰。
「捨不得錯過我的鋼琴演奏。」
「開玩笑!」她惡狠狠地把頭一甩,無法遏止地大笑出聲。像是為了要遮掩住自己心中那個被他料中的事實真相……「拜託——你也未免太過自我膨脹了吧?」
「這是我個人的以為,我並沒有要得到你的確認。」
他聳聳肩。把東西很快地整理好,擺出了一個「請」字的手勢。「走吧?」
「去哪?」
櫻庭皓司輕輕地吁了口氣,笑問:「你這是想陳述你自己的念頭呢?還是在詢問我的意見?」
「什麼意思?」
「如果是前者,你要是想回家,我會馬上送你回家;如果是後者,我會告訴你,我很想去喝幾杯。」
無聊!她在心裡暗罵,臉上卻莫名其妙地撲上了些微的笑意。
「喝就喝!我才不怕你咧!」
「好!有種!」他笑了。「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朋友妻不可戲啊!你們中國人不是都這麼說的嗎?」見到他那略帶調侃的笑意,讓辰希不由得微微一怔!這還是她和他相處了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重大的發現——原來,櫻庭皓司那始終沒有溫度的笑容,竟也會有重新點燃的時候……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小小的酒吧裡,櫻庭皓司始終悶不吭聲。等到他喝了第三杯調酒之後,辰希這才終於隱忍不住了,開口打破了一直沉默的僵局。
「好吧!我承認。如果你要聽我說實話,我只能說,你的鋼琴的確彈得很棒,真的!」在「領教」過了他那獨樹一幟、非常懾人的「鋼琴魔音」之後,辰希就不禁深受感動。而當初在自己心中對他的種種反感,也的確因此而減少了許多……反感是減少了,那……相對的呢?她根本就不敢再往下想……
「謝謝。」他撇了撇嘴,臉上卻沒什麼特別興奮的意思,只默默地又啜了口酒,緩緩地道:「如果你是為了我的技巧而感動的話,其實,你這句話不應該對我說,而應該對我死去的父親說才對。我想,他會比我更高興能聽到這樣的稱讚與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