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才轉過一個街口,馬上就被快要精神崩潰的翠兒揪住。
「翠兒,放開我,別扯、別扯了啦!」
「小小姐,你這趟出來,買足了爛番茄還不夠盡興嗎?」翠兒死命地拽住她。
「夠夠夠,不過再耽擱一下下就好了嘛。」采凡知道她心腸軟,祭出哀兵政策。「翠兒,你幫我去盯著店家,務必要他把番茄仔細分類,然後算錢給他。」
「這又是調虎離山之計?」翠兒懷疑地睨著她。
「哪是啊?我像這種人嗎?」她裝出無辜的樣子,想要騙取信任。
「像!」翠兒完全不給面子。
好吧、好吧,像她這種不常說謊的人,難得說一次難免會不大熟練。
采凡狼狽地低下頭。「翠兒,你到底要不要我早些回府?」
「當然要。」不容置疑。
「那就幫我去盯著店家。」采凡半是央求半是哄騙地說道。「我好想去溜躂一下。要是你硬跟我走,到時候回到店家那兒,還要重新點番茄,那不是多耗時間?」
「這……」翠兒遲疑著。「你保證,你「只是」溜躂,其他的事都不做?」
「難道我還能殺人放火嗎?」她激昂地大聲宣告,感覺翠兒的手勁鬆了。「喏,把我的小荷包帶去吧。放心,我身上沒錢就弄不出個鬼來。」
翠兒悻悻然地走開,人影才剛消失在轉角處,采凡便偷偷做了個鬼臉。
「呵,總算支開她了。」她竊笑幾聲,像只淘氣的小老鼠,肩膀輕輕抖動。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公告欄前,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大張紙、小心翼翼地再看一遍。
爾後,咬著下唇,她重重一點頭,下定決心似地按掌貼上。
「你在做什麼?鬼頭鬼腦的小姑娘。」一抹調侃的嗓音不請自來地切入。
「喝!」她嚇了一跳,慌亂的小臉東張西望。奇怪,沒有人啊!
「這邊,勞駕抬個頭。」
抬頭?難不成是老天爺在跟她說話?
采凡緩緩地仰起頭來,視線漸漸往上瞄。啊,找到了!
一雙朗朗星目與她對個正著──哎呀,她都忘了,旁邊有棵枝葉繁密的老樹,已盤踞數百年之久,堅韌的樹幹就像鐵臂,打橫延展開來,跟她打招呼的俊美男子就躺臥在上。
他嘴裡咬著一根草,雙臂曲肱於腦後,修長的雙腿交疊著,一派悠閒,即使是艷陽天,也能輕易地在樹蔭裡尋得一抹涼意,看得玉汗淋漓的采凡有點不是滋味。
「你才鬼頭鬼腦!」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躲在那裡做什麼?想嚇死人啊?」
「這麼凶!」男子嘖嘖驚歎,雙眸閃著調侃的笑意。「要不是你鬼鬼祟祟,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會被我嚇著?」
她的雙頰浮起了可愛的紅暈,因為想到自己探頭探腦的模樣而窘迫不已。
「你貼了什麼在那裡?」他偏頭望著下方,想看出端倪。
「不關你的事。」他慵懶的笑意使她格外狼狽。
「說吧,反正佈告貼出來,不就是要人看的?」收回視線,他閒適地伸個懶腰。「我遲早都會知道你想要幹麼。」
采凡的蠻牛脾氣發作,不甩他理所當然的模樣。「偏不許你看!」
不許?他露出一抹玩味的輕笑,看來他只好親自出面爭取嘍。
他一個舒身,伸直雙臂,打了個大呵欠,在樹幹上懶懶地翻過身,健朗的昂軀瞬間離了枝幹──
「喂,你小心啊!」他以為他是睡在床上啊?這一翻身,不摔死也去半條命了!
采凡趕緊摀住小臉,雙眼閉得死緊,不想看到血肉模糊的慘狀。
男子一笑,故意跳得很用力,發出一聲巨響。半晌之後,一片寂靜。
「你……你摔死了嗎?」她豎直耳朵,仔細傾聽,像一隻伸出觸鬚的小蝸牛。「要是沒死的話,就……就出個聲音,我好找人來救你。」
還是無聲。
啊,他不會真的死了吧?采凡吸口氣,壯起膽子,微微地鬆開右掌,偷瞄。
咦?右眼陡然瞪大。
她火速地撤下左掌,驚愕地注視眼前。人呢?人到哪裡去了?
沒有血跡、沒有傷者,一切空空如也。她愕然地抬起頭,看著隨風搖晃的枝椏,俊美男子已經不見。難道她眼花了,剛才都是夢?
「叩叩叩,有人在家嗎?」巨大的拳頭以輕巧的勁道,敲了敲她纖瘦的後背。「這邊,勞駕轉個頭。」
帶笑的嗓音誘哄著,他的口氣聽起來,有幾分逗弄青梅竹馬的熟稔。
采凡蹦轉過身,在看到那傢伙四平八穩地站在地面後,火眼金睛立刻燒出火來。
「你耍我?」
「只是考驗你的應變能力。」他笑得有些壞心,對她的怒氣不以為忤。
采凡仰首瞪著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給他一頓好打!
但是他那麼高,她恐怕要耗盡吃奶的力氣,才能打掉那賴皮的笑容。
除了將軍大哥之外,她沒見過哪個男人跟他一樣高壯。不同的是,大哥的神情嚴肅,對著她的酷臉總是凶巴巴,而這個男人不一樣!
他笑得慵懶,態度閒閒散散,像天生下來就有著吊兒郎當的脾性,卻又不讓人覺得他是個流里流氣的混混。
或許是他晶亮的黑眸有種神秘而堅定的光芒,才平衡了那無賴的氣息。
在她瞪著他的同時,他也毫不客氣,直凝著她瞧,愈瞧愈有趣。
「你幹麼一直看著我?」她像顆小火球,到處開炸。
「你擋住了我看佈告的視線。」他伸出手指,往右一彎。「讓讓。」
采凡偏要擋得更徹底。「擋著的意思,就是不給你看。」
「偏偏我很好奇,你貼了什麼。」他笑容中滿溢自信。「讓開吧,反正我一定看得到。」
忒狂妄的口氣!「我守在這兒,瞧你怎麼看。」她插起腰,氣鼓鼓地槓到底。
「這可是你說的。」他微笑了下,有些危險,然後采凡發現一些事不對了。
他才伸手到她背後,她就從仰視他變成與他平視,小小的腳兒沒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晃呀晃的,居然碰不到地。哎呀呀,她的身子好像騰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