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不許你去後山。」他將她拉近,大手箝著她的下顎,冷聲重複那句話,陰騖的瞳眸,如無底深淵般又黑又冷。
「我----我----」她的手腕好疼,而他的暴戾,嚇壞了她。
「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我沒有----」她輕顫著,眼兒眨動,珍珠似的淚水,撲簌簌的滾落,滴落在他肌膚上。
霍鷹反射性的鬆了手,像被她的淚水燙著。可鬆手之後,他卻為之一楞,心中浮現的陌生情緒,讓他極度不安。
那是什麼?心疼?還是恐慌?
他瞪著淚眼汪汪,撫著紅腫手腕的卿卿,臉色霎時間發白。
他在心疼她?!
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原本只是方便用來暖床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愈來愈重。他的冷血、殘酷,在她面前全都崩解,他甚至捨不得見她掉淚!
老天! 當他看見,她那纖細手腕上的紅腫時,莫名的氣憤充塞在心中----
這念頭教他心頭又是一震,臉色更加青白。
卿卿抬起頭來,看不穿他的表情,那雙水汪汪的大眼裡,還有著殘淚。
「我原本以為,只是一餐飯局,不會有事。何況夫人是長輩,我不想失禮,還特地換了衣裳才過去----」她遲疑了一下。「我並不知道,夫人她----」
「瘋了!」他粗魯的低咆。
巨大的咆哮,讓她身子一顫,本能的想躲開。
這樣的反應,令霍鷹更加憤怒。他瞪著她,這才發現,她身上穿的,不是尋常的粗布衣裳,而是初來時,那套上好的繡花衣裙。
突然之間,他只覺得,眼前的女人像是跟他有著千山萬水的隔閡。
她的秀氣柔美,她的知書達禮,她的溫柔婉約,她說話的方式,她身上穿的上好衣裳,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在在都顯示著她出身高貴,絕非尋常民家女子。
而他,只是個山賊----
胸口驀地浮現驚恐,他勉強壓制那些蒼慌,緊握拳頭,用咆哮來發洩起伏的情緒。
「她瘋了!你不是聽見霍擎說了!我爹是我殺的,後娘也是被我逼瘋的! 」他瞪著她,面目猙獰。
一句句的怒吼,震得卿卿雙耳嗡嗚,她撫著心口退了一步,淚水落得更急。
她的淚,讓他誤以為,她相信了霍擎。怒火在瞬間狂飆上了腦,他氣她的不聽話,可更多的,是她的不信任----
曾經被多少人誤會過,他不在乎,可就她不行!
她曾說過,她不信的!
但是此刻的她,卻只是搖著頭,滿臉淚痕的哽咽著,一雙大眼裡堆滿慌亂。
直到此刻,霍鷹才明瞭,這個小女人的信任與否,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一瞬間,胸口疼痛得幾近撕心裂肺,他甚至想要抓住她的肩,用力搖晃她。
他想逼迫她,要她開口,重申那些信任,他要她說,說她不信那些話,說她相信他----
「別這麼說你自個兒----」卿卿哽咽著,含淚看著他,試了幾次,終於將話說出口:「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的----」
他這麼折磨自個兒多久了?他的憤怒咆哮,能讓旁人顫抖,她卻能看穿他的無奈與絕望。
她走上前去,環抱他高大的身軀,緊緊的靠在他懷中。
霍鷹為之錯愕,沒想到她真的不信,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更加火大。
他氣憤自己,竟如此容易受她影響。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就憑你跟我上過床,所以對我的事就能一清二楚?」他諷刺的說道。
卿卿咬著下唇,因他尖刻的話而輕顫。他的話,傷害了她,卻並未打敗她。
「就算你爹真的是你殺的,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你絕不會無緣無故殺人。」她擁抱著他,聽見他沉重的呼吸。
他撇唇,擠出冷笑。
「別忘了,我是沒血沒淚的山狼,殺人放火,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卿卿搖頭。
「如果你真是冷血的惡人,大可連霍擎與霍夫人一塊兒殺了,而不是留下活口,盡心照料,讓他長大成人後,再來向你尋仇。」她一字一句,仔細說著,仰頭望進那雙黑眸。
霍鷹瞪著她,為那些話而震顫。
她的答案是如此簡單。但,霍擎多年來體悟不到,而山寨內的眾人,也總對他心存懼意。可她,一個和他相處不過月餘的女子,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用心。
她是如此的貼近,將他看得那麼透徹,彷彿他的心,已被她掌握在手中,任憑她仔細端詳剖析----
「你真以為,陪我上過床了,就能干預我的事?」
卿卿咬著唇,仰頭望著他,再度因為那些話而顫抖,淚水滴落在粉頰上。
他深吸一口氣,逼自已忽視那些淚。
「還是你以為,上過我的床,就是我的押寨夫人?」他口吻鄙夷,說出口的中句比刀劍還傷人。
「不,我----」她緊閉著眼睛,不願意再聽下去。
他怎麼能夠,將那些美好、那些溫柔,說得那麼不堪----
霍鷹仍在咆哮,甚至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聽。「別妄想干預我的事,更別以為你瞭解我多少。你只是我圖方便,才撿回來暖床的女人,聽見沒有?」他吼叫道。
她以手背抵住了嘴,跟艙的退了一步,一雙清澈的眼兒望定他。「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她輕聲說道。
霍鷹深吸一口氣,更加慌張。
他無法忍受,她用那種神情看著他,彷彿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他此刻的憤怒只是虛張聲勢----
她太近了,貼得太近了!
他憤怒的再拍桌案,指向門外。這一刻,他只想著要將她遠遠推開,避開那雙清澈的雙眸。
「滾,你給我滾出去!」他吼道。
卿卿渾身一僵,震懾的看著他。
「滾出去!」因為那沒來由的慌亂,教霍鷹失了理智,他氣紅了眼,大聲咆哮。
卿卿小嘴微張,試著想說些什麼,話卻全梗在喉頭。串串淚珠滑落,她無力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