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走上來,一臉無奈。「小姐,這事我實在壓不下來了。」
打從黑衫軍進城,表面看似平靜,其實兩方的人馬適應不良,不斷產生摩擦,各種生活細節都可以吵上半天,先前是全由徐香處理。
黑衫軍們粗枝大葉,對女人們的冷臉色可以不當一回事,但一聽見沒飯可吃,他們的火氣就冒上來了!
「老大,她們存心餓死我們。」龍帳帳主叫道,一臉義憤填膺。
舞衣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事。款紗城商譽卓著,可還不曾發生過,商人上門,卻交不出貨品的情形。
「請糕餅商人先回北方,等第二批桂花醃好,就添一倍的貨,派人運去,記得分文不取,當是賠罪。」她對徐香交代著。
徐香點頭,領了指示就走,離開戰場。
「看,這不是就沒事了嗎?走,去吃飯。」虎帳帳主雙手一攤,老是惦記著食物。
織姨開罵了。「笨蛋,你知不知道,這要賠多少銀子?」
「賠銀子又怎麼樣?那還不是我們老大的銀兩。」男人理直氣壯地說道。
「銀子是小姐的!」一個丫鬟拔高聲量。
虎帳帳主聳肩,斜睨著那丫鬟。「你笨耶,你們小姐是我老大的婆娘,她的錢當然就是老大的。」
娘子軍中響起一陣抽氣聲,個個氣得臉色發白。
舞衣站在前頭,急著安撫眾人。她有些擔心,兩方人馬一言不合,就要現場開打,到時候她跟楚狂鎮壓不住,花圃裡的奇花異草,可全要遭殃了。
「請先別爭吵,讓我來處理。」她說道,無奈地看一眼楚狂。他倒是氣定神閒,雙手交疊在胸前,冷眼看著眾人,不打算插手。
「小姐,不需要跟他們說什麼,他們沒有腦子,不會懂的。」春步說道。
「他們只會吃。」
「對,像豬一樣會吃。」
「還很吵。」
「而且很髒。」這點讓眾位娘子軍最是不能忍受!
有男人不服。
「我們有洗澡啊!」抗議聲此起彼落。
女人嗤之以鼻。「五天洗一次?」
「行軍時,十天半個月不洗澡是家常便飯。」有個男人聳肩回答,女人們發出尖叫,集體退開三大步。
這已經不關那些糖醃桂花的事了,雙方開始互相數落這些日子來的不滿,你一句我一句,愈嚷愈大聲,大概整座浣紗城都聽得見。
楚狂一語不發,早已挑了個地方坐下。他一手支著下顎,閃亮的黑眸直視她,從表情上看不出情緒,既不偏袒部下,也不幫助她。
北海烈面無表情,難得的開了口。
「女子,群居終日,徒生口舌。」看著眾女子,他淡淡下了結論。
「男子,飽食終日,徒長肚脯。」喜姨冷笑,口齒伶俐地頂了回去,鄙夷地看著北海烈。「養條豬還能宰了祭神,養男人能做什麼?這兒的女人能以口舌廣進財源,男人呢?徒長個肚脯難道有半點用處?」
呃,這話就不客觀了。舞衣站出來說公道話。
「喜姨,烈叔沒有肚脯的。」她小聲地說。烈叔雖然年過三十五,但長年練武,體格絕佳,比年輕小伙子還結實,跟楚狂不相上下呢!
喜姨冷笑不減。「你見過他裸身?」
「那倒沒有。」她搖搖頭,好奇地反問。「難道喜姨看過?」
令人詫異的,喜姨白皙的頰間,竟透出窘迫的嫣紅。「白養你了,才沒幾日功夫,淨幫著外人。」她罵道。
舞衣眨了眨眼,不知道剛剛說錯什麼,惹得喜姨有這種反應。
「小姐,別說了,把他們趕出去吧!」
「誰趕誰還不知道呢!」
「閉嘴。」
「為什麼不是你們閉嘴?」
舞衣皺著眉頭,用雙手支著額。「拜託,交給我來處理,好嗎?」她的頭好痛!
有聲音在咕噥。「娘兒們能處理什麼?女人嘛,唯一的用途還不就是——」
「還不就是什麼?」舞衣露出甜蜜的微笑,眼兒卻在噴火,瞪著這些男人,看哪個人有膽子繼續往下說。
沈默。
原先說話的那個人,摸摸鼻子,縮到最後頭去,吭都不敢吭一句。
織姨雙手一攤,放棄討論。「你不該讓方肆死的,這些男人根本不肯跟女人好好談話。」
「她哥哥是因她而死的?」有人怪叫。
男人間響起驚歎。「怎麼回事?她殺了他嗎?」方舞衣謀殺男人?莫非真讓古人說對了,最毒婦人心?
「我沒有殺人!!」她壓抑著尖叫的衝動,轉頭看向楚狂。
「我知道。」他點頭,沒有半點懷疑。
後方有人開口。「那你哥哥又是怎麼死的?」
「不關你們的事。」娘子軍們口徑一致,對這事絕口不提。
她仍是看著楚狂,覺得頭疼愈來愈嚴重。「方肆的事,我日後會解釋。」她歎息地說道,知道必須為他解除疑慮,免得他多心。
只是,她身後跟著丫鬟與阿姨,他身後則是站著十二帳主等人,雙方楚河漢界地僵持著,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眼裡,她沒有機會跟他私下討論。
「聽起來,她就像該為她哥哥的死負責。」
「至少脫不了干係。」有人下結論。
「她還有個弟弟,說不定接下來就要殺她弟弟了。」他們為她的親友擔心,倒是不擔心她暗殺楚狂。在他們的心目中,楚狂無所不能,簡直像個神,絕不可能被個娘兒們暗殺。
夠了,她受夠了!
舞衣深吸一口氣,在人群中舉起雙手。「給我們一些隱私,我有事要跟楚將軍談。」
「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談?」龍帳帳主發問,卻發現楚狂冷冷地瞪來一眼。他立刻噤口,不再作聲。
舞衣走到另一個花圃,對楚狂招手說道:「你過來。」
「她要他過去做什麼?」
「要隱私吧!」
「我們還是看得到。」
「但至少聽不到!」舞衣用吼的。
數十隻眼睛盯著他們,因為聽不見,所以愈靠愈近,實在很想聽聽,兩人到底在討論些什麼。
「你們不要再跟來了。」舞衣轉頭警告著,柳眉蹙得緊緊的,十分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