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勃的戰意傳染了其他人,不只是他的部屬,就連那些受傷的護衛隊,以及家僕們,也跟著激動起來,個個躍躍欲試,都想跟著去鏟山狼,血洗那處山寨。
舞衣站起來,揮動雙手,企圖壓下這高漲的情緒。
「別這樣,那些人很善良,只是餓壞了。小七說,他送食物去時,裡頭的人都對他很和善。」她提高聲量,想得到注意力。
如她所願,楚狂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
他憤怒的吼叫,險些把屋頂給掀了。「他送食物去?!」
她弟弟還給山賊送食物?那少年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棉花嗎?
「是啊,我告訴過你了。」她無辜地說道,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
「他就不怕,山賊綁了他,跟浣紗城要銀兩?」秦不換嘖嘖稱奇,不停地搖頭。
這方小七實在太大膽了些,私自送食物給山賊,這種行徑已超過行善的範圍,只能稱之為愚蠢。
「人餓肚子的時候,總是會變得比較衝動。」舞衣不理會秦不換,仍以清澈的眸子看著楚狂,力勸他打消興兵的念頭。
「這不是理由。」楚狂看向餐桌,驀地又抓狂了。「該死的,我的酥炙野鴿呢?!」吼叫的聲音,傳得很遠。
「你肚子餓的時候,也會格外暴躁。」舞衣下了結論。
他轉頭瞪著她,瞇起眼睛。
「你別吵。」
「為什麼?」她不服。
「因為你是女人。」楚狂拋下一句。
舞衣愣了。「這跟我是女人有什麼關係?」
「女人只需要乖乖聽話,不必插嘴。」他也賞給她一個結論。
粉臉轉紅,這回不是因為羞怯,而是因為憤怒。她握緊雙拳,直視著那張傲然的俊臉,突然覺得他好可惡。
一旁有人也說話了。「夫人,城主說的也有道理啊!山狼搶了貨,還傷了人,城主想舉兵攻打,也是山狼罪有應得。」這幾句話,引來廳內的附議聲。
「你們贊成出兵?」她環顧大廳,男人們大多低下頭去,沒跟她的視線接觸。
他們默認。
舞衣的拳頭握得更緊,眼中迸跳著怒火。好啊,換了個城主,這些人就立刻倒戈了嗎?她說的話,如今竟沒人聽了。
「事情決定了。」楚狂淡淡地說道,拿起筷子,往好菜進攻,自顧自的用餐,不再理會氣得頭上冒煙的妻子。
爭論是浪費時間的。
舞衣迅速下了結論,一語不發,掉頭就往書房走。
眾人鬆了一口氣,不再緊張。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還真以為這對新婚夫妻會吵起來呢!
「她放棄了。」北海烈宣佈。
喜姨冷笑。「未必。」
「要來打個賭?」
喜姨別過頭去,懶得理會他。她收拾藥箱,起身離開,不願意跟他們共處一室。
不久之後,腳步聲響起,舞衣再度出現,這回手中多了一張紙。
「軍令狀。」秦不換訝異地低語,看著眼前雙眸閃亮的小女人。?
舞衣拿著軍令狀走到桌邊,一臉堅決。
「楚狂,公平。」她看著他那張由不解轉為狂怒的臉。「公平,記得嗎?你有權決定出兵與否,那我也有權決定怎麼使用軍令狀。」
「你把軍令狀用在這件事上?」他咆哮道,重擊桌面,碗盤被震得亂響,黝黑的額上青筋暴露,看來好不嚇人。
「對!」她毫不畏懼,直視那雙震怒的黑眸,先前溫馴的模樣,在此刻已完全煙消雲散。
大廳中頓時鴉雀無聲,男人與女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他無法反駁她,因為她說的話、做的事,全是他先前承諾過,答應給予她的權力。
該死!
這女人反將他一軍。
第九章
他被騙了。
他娶了方舞衣,成為浣紗城的城主,擁有天下人艷羨的嬌妻與財富。但是,直到三天前,他才發現真相。
他該死的被騙了!這個女人,壓根兒一點都不溫馴。
自從楚狂下令,將舉兵攻剿山狼,小妻子那乖巧的模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舞衣沒有否決他的決定,反倒號令全城戒備,表面看來像是配合他,實際上卻是巧立名目,處處作對。
她說,興兵需要銀兩,為了避免增加城民的負擔,興兵的銀兩就由黑衫軍支出。只是,黑衫軍還沒掙到什麼錢,哪有銀兩可支出?
她扣他們的食糧。
打從決定興兵的那日起,桌上不再出現山珍海味,佳餚消失不見,端上桌的,全是清粥小菜。
薄粥裡的米粒少得可憐,撈了半天,才能撈到幾粒營養不良的米。說到小菜,那就真的是「小」菜,盤子裡盛的,是被蟲啃得千瘡百孔的菜葉、比手指還瘦小的黃瓜,以及一、兩片醃得過鹹的黃蘿蔔乾。
剛開始楚狂瞧見這些菜,都是碰也不碰,冷著一張臉,掉頭就走。
到了第三天晚膳時,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壓抑許久的怒氣,跟飢餓感同時炸了開來。
「方舞衣!」吼叫聲傳遍浣紗城。
「夫君,我說過了,我的耳朵好得很,你可以不用吼。」她坐在桌邊,優雅地喝著茶。
這女人存心讓他餓肚子?哪個女人會這樣對待自個兒的丈夫?他忍了她三天,不跟她計較,她反倒更加放肆,端上桌的菜,一頓不如一頓。
「你好大的膽子!」他吼叫著,重槌桌面。
舞衣摸摸胸口,偏頭想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回答。
「是嗎?我自己倒沒看過。」她拿起絹布擦拭筷子,再體貼地攔到他面前。「夫君,用膳了。」
用膳?哪來的膳可用?桌邊的男人們全苦著一張臉,瞪著桌上的清粥小菜,楚狂則是面目猙獰,氣得咬牙切齒。
「拿食物來。」咆哮聲起。
「這就是食物。」她不動如山,連眼兒都沒眨一下。
「把那些該死的黃瓜撤下!」咆哮聲更響了。
這女人太惡劣,先用美食養刁他的嘴,這會兒不如她的意了,就端出這些薄粥小菜,逼他就範。天堂與地獄間的差別,讓他脾氣暴躁到極點。
舞衣挑眉,有些詫異。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