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呢?」葉小葳站在原地,極不自然地掃視四周。
「葉姑娘!」小廝們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點頭向她招呼,其中一人從懷裡取出封信遞了過來。「葉公子天還沒亮就走了,臨走前讓小的把這個交給您。」
不祥的預感直衝腦門,葉小葳緊張地接過信,心砰砰亂跳。
深吸一口氣,她好不容易平靜了些,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抖開一看,上面只簡單寫著幾行字——
小葳,哥哥早就聽人說波斯那個地方特別好賺錢,以前因為放心不下你,一直沒敢去,現在你有了翰雲照顧,我也就放心了。
如果掙了大錢,哥哥過兩年就回來看你,如果沒有,每年中秋的時候,記得朝西點兩柱香,哥哥就明白你的心意了……
葉小葳看完信,忍不住蹲在角落裡偷偷落淚,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哥哥能掙多少錢,可哥哥為什麼非要不辭而別呢?
是嫂子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還是他覺得讓她待在南院大王府,怎麼也比跟著他生活沒著落強?
葉小葳傷心地用手摀住臉,淚水卻從指縫中溢出,模糊了紙上的字跡。
「喂,你躲在這哭什麼?」
突兀的嗓音在她身前響起,葉小葳抬頭一看,原來是賀娟兒。
找遍了南院大王府的前前後後,賀娟兒竟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現了哭得梨花帶雨的葉小葳。
「怎麼,知道翰雲哥哥快要娶我了,在這裡哀悼自己失寵了嗎?」好不容易能在她面前揚眉吐氣一次,穿著一身漂亮的綠色衣裙,賀娟兒一臉神氣。
「翰雲要……娶你?」因為事情來的太突然,葉小葳有些回不過神。
最近耶律翰雲有事要忙,她又整天照顧哥哥,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是少了不少,可是……他馬上要娶賀娟兒了?這……怎麼可能?!
見葉小葳不相信,賀娟兒將藏在身後的軟鞭獻寶似的拿給葉小葳看。「看見這根烏金長鞭了?」她問,眼睛壞壞地斜睇著葉小葳。「知道麼?這可是翰雲哥哥送給我的聘禮!」
真是翰雲的!
看著一甩一甩在眼前蕩著圓圈的長鞭,葉小葳的臉色不禁有些發白。
將她失措的神情看在眼裡,賀娟兒心情大好,將長鞭又使勁在葉小葳面前晃了晃,這才心滿意足地說:「老實告訴你吧,我們連婚期都定好了,就在下個月的十五,我的生日啦,我爹說了,正好雙喜臨門!」
葉小葳再也聽不下去了,勉強站起來,搖搖晃晃就想離開。
「喂,我話還沒說完,你別走啊!」賀娟兒緊緊跟在她身後叫道:「這個對你來說,可是個好消息哦……」
她故意聲音一頓,想看葉小葳有什麼反應,誰知葉小葳一點表示也沒有,腳步雖慢,卻沒有絲毫停滯。
賀娟兒不甘心地跑到葉小葳前面,盯著她又道:「你雖是個漢女,但我看你滿順眼的,我就大方點好啦,等翰雲哥哥娶了我後,我准他娶你當個側王妃,不過我可說好了,我是正王妃,你得叫我姐姐才行……」
賀娟兒的話,葉小葳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只是緊緊抱住自己的身子,繞過她茫然往前走。
翰雲要娶妻了,新娘竟然不是她!
即使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可當事情真的發生時,她卻發現,她根本沒法子像自己想像中那樣堅強……
「小葳,你別嚇唬姨娘啊!」不知何時,伴隨著輕柔的嗓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葉小葳抬起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看見一臉關切的察月柔。
「姨娘!」忍不住心中的難過,她撲到察月柔懷中失聲痛哭。
自從那天在書房裡歇斯底里發作過一次後,察月柔又恢復成往日那個溫柔嫻靜的南院大王妃。
唯一不同的是,只要有機會她就會偷偷跑來看葉小葳,看這個有著一半漢人血統的外甥女。
不過今天卻是例外,今天她聽說賀娟兒來找葉小葳,生怕自己的外甥女吃虧,於是匆忙趕來,沒想到卻在路上碰見一臉淚水的她。
見葉小葳如此傷心,察月柔憐愛地摟了摟她的肩頭。「小葳,乖,不哭了。」
葉小葳聽了,淚水非但沒有止住,反而落得更凶。
「小葳,有許多事情是沒有辦法的。」察月柔看了她半天,無奈地說。「像翰雲這樣的家世,三妻四妾很正常……賀娟兒雖然嬌氣了些,心眼卻不壞,我看你還是認了吧……」
心中難過至極,葉小葳哽咽著搖搖頭。
她這個樣子,察月柔當然不好受,也跟著眼圈一紅。
「我知道你喜歡翰雲,不願意跟別人分享,但翰雲出身名門,他的妻子必須也是顯貴之家,這是契丹貴族圈裡的慣例。你雖說是我姐姐的女兒,但你的身份不能讓外人知道。再說就算你有我們察月族郡主的頭銜,要做翰雲的正妻仍是不夠,誰讓咱們察月族不是大族呢……」
那天,等葉小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將察月柔送走,晌午已經過了。
獨自坐在窗前,葉小葳望著窗外一片新綠,默默思忖。
其實她的命運並沒有那麼糟,姨娘不是連更痛苦的事都熬過來了嗎?
上天的安排真讓人難以理解,此時的她,忽然體悟到爹爹當年帶著年幼的她離開大遼的情形——眼看心愛的人就要另外嫁人,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心中的苦楚肯定比她更勝百倍吧?
所以這些都不算什麼,她要勇敢地面對一切,面對她所愛的人。
只是……好難!
第十章
亥時剛過,由北而來突然刮起一道狂風,空氣中沙塵瀰漫,卻阻擋不住耶律翰雲穩健前行的腳步。
這些天他很忙,因為他正在調查奚飛泉當年是否真的無辜。
自從那天葉小葳提起要為奚飛泉洗刷沉冤後,他不但調動各方人手,還把當年的案卷又仔細參研了幾遍,終於讓他發現了其中的蛛絲馬跡。
那些當年被殺的奚族子民,他們身上的傷雖然各不相同,卻有個共通之處,那就是他們身上的膽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