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生唯一的孩子……
「柔妃娘娘,您……」阿菲是知道這件事的,但柔妃娘娘怎麼能讓一個初見面的小宮女替她辦這件事呢?那太冒險了。
不只阿菲意外,連小菁也感到意外。
怎麼柔妃娘娘跟儀妃娘娘不一樣哩!
儀妃娘娘終日找生子偏方,而且要男娃兒不要女娃兒,她想做什麼,大家心裡都明白,可柔妃娘娘生的是男孩啊!為何還要將他送走?
她弄糊塗了。
「本宮會給你一筆錢,出宮後有多遠走多遠,你若能親自栽培他最好,若是不能,就將他……送人吧!」柔妃撂下酸楚,從今而後,她只能當自己沒生過這個孩子。
「柔妃娘娘……」
「本宮也考量到你還要嫁人,所以你若是將他送人,本宮也不會怪你,唯一的條件是,不論有多困難、多危險,你一定要將他送出宮,而且保證你一輩子不回宮裡,你可以答應嗎?」柔妃執起小菁的手。
這是柔妃娘娘的手耶!她竟然不嫌棄地握著她粗糙的手?
還有,柔妃娘娘這麼溫柔的對她,她若不答應,會不會太不近人情啦?
小菁想了下,偷覷了阿菲一眼。
「不必看我,我若不是一定得待在柔妃娘娘身邊,這份重責不會到你。」
阿菲跟著柔妃嫁進宮來,人盡皆知,若是在柔妃臨盆之際,她突然不見的話,難免會引人聯想,所以她們的計劃一直不曾實行,現在無端冒出了小菁出來,是天意,也是緣分,她是眼下最恰當的人了。
「柔妃娘娘,我答應您。」小菁大膽地回握柔妃的手,用力點頭道。
柔妃聽了答案,心情反而矛盾。她要她走,卻又不希望她走得太快。她和孩子的相聚,不過片刻呀!
可,她若是貪戀著眼前的一刻,將來可能食魂斷宮城啊!
她的心在撕扯著,明知長痛不如短痛,卻不免淒淒哀哀。
「柔妃娘娘,請您為皇子命名吧!」小菁抱著皇子跪下,嬰孩因這個突來的動作受了驚嚇,小嘴兒嚅了兩下,開始哇哇大哭。
阿菲連忙上前抱過,哄了起來。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兄嫂當知之。妃呼稀!秋風肅肅晨風涼,東方須臾高知之……」柔妃想起與皇上笑談之間曾吐出的無心之語,那日皇上笑稱她想多了,豈知,並非她想多,而是心中存在已久的顧慮,如今,當是一語成讖了……
「柔妃娘娘……」阿菲喚著出神的柔妃,手中的娃兒希冀她抱著呢!
柔妃斂下心神,並沒有伸手接過。多一分親暱就多一分牽念啊!似她和皇上的情緣,因著親密太深。而今是自己獨身深陷情海,幾番不得解脫……
她斂了斂心神,決意不改。
「晨風,就喚他晨風吧!願他與風一樣越飛越高,離開皇城來去自由。」
「晨風,好,就叫晨風。」小菁大字不識半個,念了幾次順口之後,便笑著替皇子謝過柔妃。
從那時起,男娃兒就叫晨風,至於姓嘛!端看小菁未來的造化了。
第一章
時光飛逝,猛然一回頭,驚歎二十年已過——
一顆顆剔透的露珠沾在綠葉上,梁月雲輕手一彈,霹珠像珍珠斷了線般,灑落大地,瞬間隱沒;她再找另一片葉,彈了兩下,幾次以後,和她同般高的所有葉片都少露珠,只剩樹旁一大灘的水。
「哎呀!怎麼這麼無聊呢?」粱月雲兩手支著頤,玩完了露珠,還不見貼身婢女豆蔻來找她,分明就是放她鴿子嘛!
「哎呀!她該不會是自己跑下山去了吧!」梁月雲一手用力地拍打在大腿上,靈光乍現的,兩腿立刻蹬起,接著又像滾雪球那般,朝屋子的方向奔去。
只見一縷白影飄過,快得宛如被追殺的白狐,可這白狐發出的聲音可不小。
「爹啊!有沒有看見叛意豆蔻?」梁月雲沿途大嚷。叫豆蔻來問阿爹可以下山否,她居然溜得不見人影!
「大小姐好……大小姐好……」看到她的人忙讓出一條路給她過。
敢擋大小姐者,死!誰也不敢以下犯上。
「我爹呢?」
大小姐問話,不敢不應。「香香姑娘還在寨主房裡。」
「好個騷娘們,竟然迷惑我爹!我去找她。」梁月雲一聽,來自怡紅院的狐狸精把爹迷得團團轉,連寨務都不管啦!瞧瞧都幾更天了,還窩在溫柔鄉里,她都比較早起,乾脆寨主換人做做看算了。
「大……大小姐,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可以說話……說話這麼『粗』要文……文雅一點。」寨內只有一個人讀過書,正是逍遙寨的軍師,他冒著險糾正梁月雲。
「我管它粗還細,總之把我爹的心迷走就是不對,她若還想做寨主夫人,我就劃花她的臉,看她還要做生意嗎!」梁月雲嘟著嘴,嬌小的臉蛋上除了慍色之外,還泛著薄暈。看來不過才十三四歲青澀模樣,說話卻是一副老江湖的調子。
「大、大——」
「別大了,我先去找爹,等會你若是看到叛賊豆蔻,叫她在這裡等著。」她交代完畢,便轉往她爹住的「雷王居」。
★ ★ ★
入秋後的陽光仍是熾熱的,梁月雲才走了幾步就熱得滿頭大汗。
「……我就說嘛!這種天誰睡得著,熱都熱死了。」她自顧自地說道,在胸襟前摸來摸去,只為找她的小繡帕。她不興手抓著帕子到處走,手裡拿著東西怎麼打虎獵熊啊!所以她都塞在胸前。
好不容易找到了它,她拎著它往額際擦擦,脖子抹抹,動作粗魯不雅。
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爹都是這麼做的啊!而且她看寨裡的弟兄們也是這樣擦汗,她只是有樣學樣罷了,渾然不覺這個舉動破壞她女孩家的氣質。
對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