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眉動了一下,龍衛天面無表情的一眄。「連個丫頭都不放過,司徒家很快會有後了。」
「有後?」他在說什麼鬼話……喔!原來……司徒長風恍悟的咧嘴一笑,故意捉弄他。「兄弟,你肯不肯割愛?」
正人君子的他哪會打這小丫頭的主意,不過為了看他有點人性的表情,自己稍微犧牲一下人格也沒關係,反正在他眼中自己本來就是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龍衛天推開他的笑臉,滿是嫌惡的說:「自個去問她,少在我眼前晃動你垂涎三尺的嘴臉。」
一個下人而已,用不著徵求他的同意。
「可是她在你堡裡當差,我總要先問過主人的意思。」肩一聳,司徒長風煞有其事的佯裝苦惱。
他一邊耍寶一邊注意兩個婢女的動向和對話,還不時低笑地看向臉色越來越陰沉的好友,不知他幾時會動怒劈死口無遮攔的僕傭。
看熱鬧的心態真是要不得,可是天性使然他也沒辦法,只能說這兩個丫鬟太大膽了,大難臨頭猶不自知,依然高談闊論不知死活。
「我看來像是老鴇嗎?」重話一句,龍衛天轉身準備離去。
好戲尚未散場,司徒長風怎可能放他一馬,手一伸將他攔阻。
「你不想處罰她們出言無狀嗎?居然說堡主不是人。」哈……真是說出他深藏心底的話語,他心有慼慼焉。
不是人,他一直這麼認為,形容得真貼切。
不是人?眉心一擰,龍衛天收回跨出的步伐。「節制點,別讓我看到你的白牙。」
一道金光灑在光禿禿的梅樹上,梅樹下坐著兩位拚命吃梅子的小丫頭,滿地的果核看來十分刺目。
更過份的是她們的嘴巴停不下來,既要咀嚼又要分心交談,一心兩用地討論去留問題,將主人批評得一無是處。
按理說來他不該放過她們,重重處罰才能杜絕僕傭以下犯上,一堡之主豈容底下人在背後議論是非?!
可是那張看似無奇的笑靨一揚起,他竟覺得炫目而開不了口,眼眸一瞇的注視她,有點驚愕自己羨慕她的天真無憂。
「她的話太好笑……」呃,好,他收斂就是了。
無理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一口笑氣快脹破肚皮了,能不能容許他偷笑三聲。
但看好友的神情嚴厲得好像要刮起大風雪,他還是退遠些免得遭殃,不笑就不笑有什麼了不起,不信那丫頭能說出更離奇的話引人發笑。
但是……
他的忍耐是沒必要的,帶著憨意的女音一揚起他當場破功,狂笑不已的捧著肚子看著臉色鐵青的「鬼」,他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像……
「閻羅王?!」
他的笑聲未歇,身側的龍衛天冷戾的往他背後一拍,將他推出樹後。
然後,閻羅王現身了。
欣長的身影籠罩著一股寒氣,一顆咬掉一半的梅子滾呀滾地滾到他鞋旁,顯得特別可笑。
梅子是給人吃的沒錯,但是不包括領月餉的小婢女。
第三章
「堡、堡主?!」
咚!
這是什麼情形,捉賊在贓不是嗎?
怎麼一句堡主過後阿瞞姊就當場眼翻白,咚地暈厥不省人事,頭朝梅樹撞去又痛醒過來,揉揉額頭瞧清楚眼前站立的身影是誰再度軟成一攤泥,徹底昏去。
堡主有那麼恐怖嗎?
不就兩隻手兩隻腳,五官都沒少長地全湊在一張臉上,耳未歪、口未斜的,怎麼看都像人來著,何必嚇得見鬼似的裝死。
人是冷淡了些,看起來不好相處,精銳內斂,厲色難藏,不展的眉宇確實有嚇人的本錢。
不過和她棺材臉的二妹一比,他的功力就遜色多了,起碼沒人被他嚇死,頂多四肢發軟,頭昏目眩的倒地不起,閉目養神。
阿瞞姊的膽子未免小了點,堡主又沒三頭六臂幹麼嚇成這樣,他連嘴巴都還沒張開就先暈給他看,實在太沒志氣,丟盡她們做丫鬟的臉。
「你們也想吃梅子嗎?樹上還有幾顆趕快摘,不然待會鳥兒叼了去就可惜了。」遲了真要望梅止渴過乾癮了。
眼神閃著癡憨的梅子笑容可掬,深藏眸底的精光叫人瞧不出一絲端倪,平凡得過目即忘的五官十分真誠的招呼。
堡主也罷,過路人也成,井河兩不相犯,她地掃得一塵不染連半片枯葉也沒有,沒理由找她麻煩。
除了滿地的梅核和裙兜裡為數頗豐的梅子外,她真的中規中矩地讓人以為錯的是別人,而她只是不巧剛好替人背黑鍋。
至少她此時的表情便是如此,無辜得找不到一絲犯錯跡象,似乎她所做的事都是天經地義,不應該受罰。
誰要罰了她就是天地不容。
「妳叫什麼名字?」
「名字呀!」她偏過頭想了一下。「大家都叫我梅子,你也可以叫我梅子。」
「姓呢?」眉尾挑了一下,鮮有耐性的龍衛天難得沒動怒的問。
她用力的想了又想。「好像是洪吧!夫子說有很多水的大洪流。」
「妳上過學堂?」
「當然……沒有。」她先是聲音宏亮的回答,繼而氣一洩的變小。「我要是有銀兩上學堂幹麼還來謀事做?家裡眾多人口靠誰來養……」
眉峰一蹙,他看向笑得張狂的男子予以警告,接著又問她,「妳知不知道我是誰?」
他到底要笑多久?真有那麼好笑不成。
「堡主呀!臉結霜的那位……啊!胡管事說不能亂說堡主壞脾氣的。」她心無城府地連忙摀住嘴,笑得嬌憨不覺得自己說錯話。
但事實上她已將某人拖下水,轉移他的注意力。
「胡管事?」看來他真的是太閒了,說三道四不遺餘力。「他沒告訴妳此梅為我所有,閒雜人等不得攀折嗎?」
很好,該有人為他的殘梅負責,以免閒得發慌四處碎嘴。
「我忘了,他說過很多話,可是我都記不起來,堡內規矩太多了。」小臉上滿是苦惱,顯示出她智不如人。
別人說「堡內規矩太多了」是抱怨,可是經由她的口說出卻成了一種為難,不是她不想牢牢記住,而是她不夠聰明記牢每一件事,規矩一多她就亂了,越想記牢越記不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