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好激動、口氣好兇惡,柳蝶蘇嚇得立刻縮回手,一雙著實受到驚嚇的大眼無辜地望向他。
頓時,氣氛變得有點奇怪,顏雲飛默默撕下衣袖把傷口仔細包紮妥當,柳蝶蘇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垂著頭。
「蝶蘇。」良久,顏雲飛又復開口喚她。
可是她卻一轉頭,悶著臉看往別處。
不懂嘛!為什麼他一下子溫柔得要命,一下子又凶神惡煞得像個江洋大盜,她什麼也沒做啊!
而且最令她氣不過的是,自己竟該死的在意!
那種心情該怎麼形容呢?柳蝶蘇覺得再這樣下去,她的心快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得了!
都是顏雲飛惹得禍!
「蝶蘇,聽我說個故事好不好?」歎一口氣,顏雲飛拉近與她的距離,明白這小女人的心思其實單純得可以,她的喜怒哀樂完完全全表現在一張臉上。如果他想要更靠近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訴她所有的實情。
「我不想聽。」明知道他有心解釋這種種怪異,柳蝶蘇卻仍舊表現得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聽我這一次就好,可以嗎?」若是他沒有嚇跑她,那麼他的心可能會更篤定一些。呵……篤定,這是他以為自己永遠無法追求的感覺……就這次,他衷心盼望自己能在她身上找到。
當然,前提是柳蝶蘇願意給他機會。
沉默了半晌,柳蝶蘇才不情不願地開口:「那就快說吧!」
總算,她還是誠實的向自己的心投降。都說過了,她並不討厭他,甚至,那些奇怪的心情起伏,也許全都只是因為:她太在意他了。
「在北方,有座大雪山形勢艱險,終年白雪皚皚,杳無人煙。可是你聽過嗎?曾經有個孩子是在那樣的冰天雪地中誕生。
他從一出生,身份就是個謎,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那座山上,也沒有人猜得透他一個人是如何存活下來的。直到某天,一位得道高僧找到這個孩子,他的人生才漸漸看到一絲光明。
那個在冰原長大的孩子患有一種怪疾,老師父用盡各種方法醫治他的病,臨終前還讓唯一的徒兒起誓,以命死守這個孩子的安危。」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他的故事?」柳蝶蘇不甚清楚地問。
顏雲飛笑而不答,只是繼續說:「他無法與別人生活在一起,甚至偶爾見著了人,都會讓他感到痛苦莫名。可是山下的人不瞭解,反倒聽信一些傳聞,誤把他當作曠世奇藥,紛紛起而追之,想要圖個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一個孩子怎能使人長生不老?柳蝶蘇十分不解。
「他的血。」顏雲飛替她的疑問做了解答。「據說飲用他的血能夠增進功力、醫治百病,長久下來,乃至於長生不老。」
「這樣他不是太可憐了嗎?」柳蝶蘇愈聽,就對那個孩子愈同情。人生而有命,何以他的命卻要被人家拿來當作藥物使用?太過分了!
「也許他很可憐,不過我覺得,最可憐的還是那些追逐他的人。」花了大半輩子追逐一個不可能的夢,真夠傻的了。
「嗯,顏雲飛,但是我很好奇,那個孩子的血真有這麼神奇的功效嗎?」
「你猜呢?」見她專注而認真的表情,顏雲飛輕輕笑了開來。「其實答案可說是相反的。他的血非但不是什麼靈藥,還是致命的劇毒。凡是不小心接觸到他的血,輕者陷入昏迷,重者則至死亡。」
「這麼可怕?」柳蝶蘇攢起眉心,總覺得他的話跟某些情節好像……到底是什麼呢?!「啊,你剛剛……」
她明白了!原來他方才害怕她碰到他的傷口,根本因為顏雲飛就是那個孩子!
柳蝶蘇終於想通,他是在保護她……
「還好,你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笨。」拍拍她的頭,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無論結果如河,起碼他嘗試對她解釋,這對他來說已是一種突破,足夠了。
「你來大理,其實只是在躲避那些人?」
顏雲飛點頭,靜靜等待她的下一個反應。
柳蝶蘇先是努了努嘴,一副不很諒解的模樣,但當她開口說話時,卻讓顏雲飛感動得幾乎流下男兒淚。
她說:「好吧,既然你都把自己的事對我坦承了,我也不小家子氣的與你計較。可是,顏雲飛,我們還是約法三章在先。你是主,我是僕,私底下怎麼樣又是另一回事,我想,雷會比較樂於見到這種情況。」
以命死守,那是何等的情深意重!忽然間,柳蝶蘇不那麼討厭雷了——因為她當真聽懂了顏雲飛的話,所以無法狠心不去體諒。
她的善良也沒有一絲偽裝啊!
「可是我……」
「至於你的病嘛,我想應該沒什麼了不起,你不用整日緊張兮兮!要不然,我們可以一起想出解決的辦法呀!」
不知該說她單純還是天真,柳蝶蘇此刻竟然只想到要說這個。
她不害怕,也不貪圖什麼,是以他的病,或者說他身上可能附帶的好處,柳蝶蘇一點也看不見。
她看見的,只是顏雲飛肯與她分享心事的真誠。
如此簡單的道理,世上卻有許多人窮其一生都不明瞭!
「蝶蘇,謝謝你。」愛她,大概是此生最值得的一件事了。顏雲飛摟住她,聲音有些哽咽。
「顏雲飛,你在哭嗎?」她說了什麼讓他感動的話嗎?柳蝶蘇覺得有點想笑,但身上沉重的男軀讓她覺得好有壓迫感,只能勉強說了句話。
「你不怕?我說過,我的血含有劇毒啊!」
「可是你又不會故意害我,為什麼我要怕?」柳蝶蘇被他抱得好疼,連連低叫出聲:「你放手啦!這樣抱著好難看!」
光天化日之下跟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嘛!顏雲飛也太逾矩了。
他一語不發,緊緊摟著她的手雖鬆開了些,卻仍握得很牢,彷彿想就這麼一生一世與她相依……
「你的病,沒關係嗎?」怯然探出小手,柳蝶蘇不甚放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