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和鍾塏約定的,神父先把眼光投注在她臉上,對著她念出誓詞。底下有輕微的交談聲,人們可能在奇怪這不太符合常規。可是不管再怎麼奇怪,當她準備回答時,教堂裡依舊鴉雀無聲。
她雙眼晶亮,閃爍著堅定執著的光芒,慎重的點頭,以清脆的聲音說道:「我願意。」鍾塏的臉上掠過狂喜的表情,他意味深長的與她對視一眼,隨即又面對神父。現在該輪到他說他的決定了。淑筠的心提到了喉嚨,原來等待幸福也是這麼的痛苦。他在說出誓言前把臉轉向她,深不可測的眼眸定定凝望她的臉,高聲的、不容置喙的說:「我不願意!」
堅決的聲音在她耳裡久久迴響不去。
她依舊與他深沉的眼眸對視,臉上依然是肅穆的表情,睜著雙眼,她一眨也不眨緊盯著他此刻堅毅的表情,臉上的紅暈正一點一點地緩緩消失。
鍾塏面無表情的回望著她,眼眸裡閃過冷酷的光芒。當眾人錯愕與不可置信的巨大喧嘩聲開始響起時,他驀地轉身。他的目光離開她的視線,他邁著決絕的步伐,沿著她來時的路,走向門外明媚的陽光,把黑暗留在她這一邊。
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她目不轉睛,挺直得如一尊蒼白的大理石塑像。柳旭第一個衝向她,搖著她的身體對她叫喊。接著是擁抱她的母親、父親的咆哮聲……無數表達同情或幸災樂禍的聲音將她包圍。可是她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淑筠腦海裡映下的最後畫面就是他離開的背影,那白色的、漸漸融入陽光裡的剪影。
現在她終於明白,在婚禮上看著對方的背影離開,究竟是怎樣的含義——除了心底一片苦澀的麻木,還有最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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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一家人,加上柳旭,全都愁雲慘霧坐在她們合租的小客廳裡,婚禮上暈倒的淑筠,此刻就躺在那扇緊閉的門後休息。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俞母哭哭啼啼的說:「如果早知道這樣,我一定不會同意她再嫁給他。現在淑筠該怎麼辦呢?她還有多少個四年可以浪費?」
「怎麼辦?」俞父猛地站起,怒氣騰騰。「能怎麼辦?是她先對不起人家,現在對方要報復她,她還能怎麼辦?她活該受到這樣大的羞辱……」柳旭聽著俞父憤怒的言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她現在又要到哪裡去找像鍾塏這樣好條件的男人?你說我們上門請求他原諒,他會不會再給淑筠機會呢?」俞母哭泣著說。
柳旭更加無法相信她所聽到的。
「怎麼可能會原諒她?人家當場在婚禮上拒絕,根本就是預謀已久,擺明了要她難堪。鍾塏是什麼人?鍾家怎麼嚥得下上次那口氣?而我們這個傻女兒居然相信他的話,愚蠢的為他再披上婚紗,正好送上門去讓人家糟蹋……」
「淑筠!」柳旭驚恐的聲音打斷他的埋怨,只見穿著睡衣一臉慘白的淑筠站在房門口,眼光清亮的看著他們。
「你怎麼起來了呢?你要多休息才對,不然你的心臟……」柳旭急忙趕過去,輕輕扶住她。
「我沒事。」她掙脫她的攙扶。
她無力的笑容讓柳旭心疼不已,只能怔怔的望著她走向她的父母。「爸、媽,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你們不用為我操心。」她的聲音平靜而飄渺。「你以為我們想為你操心嗎?你怎麼就不能清醒一回?在答應嫁給鍾塏之前,你難道不確定他究竟是要報復你,還是真的打算娶你……」
隨著俞父的聲音越來越高亢,淑筠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她渾身虛脫、無法承受的搖搖欲墜。
「夠了,不要再說了!」柳旭一個大步上前,堅定的扶住渾身冰冷的淑筠,高揚著頭怒視俞父。「她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我教訓女兒,輪不到外人來插嘴……」
「你說得不對我就能管!」柳旭比他更大聲。「你有沒有問過她四年前為什麼要在婚禮上拒絕鍾塏?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女孩寧願拒絕自己的愛人也要離開他?」說得憤慨,柳旭往前跨一步,更緊的逼向俞父:「你難道只會責備她嗎?她是你們的女兒,不是你們的仇人。你四年來對她不聞不問,而且根本就不明白她拒婚的理由,這不是很可笑嗎?」
俞父微微發愣的瞪著淑筠,聲音蒼老的問她:「為什麼?」
淑筠驚慌的後退,不知所措的看著所有轉向她的臉,她默默搖頭,依舊固執的不開口。
「淑筠,你告訴他們呀。告訴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柳旭拉過她的身子,將她推到俞父面前。「告訴你父親當初你是多麼心碎與無助,告訴你父親那個男人有多麼無恥的欺騙了你……」淑筠驀地摀住耳朵,大聲尖叫:「我不說,我不說,我根本就不想說……」她崩潰的淚水橫流,以巨大的力氣推開被她嚇到的柳旭,奔進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房門,痛徹心扉的哭泣。俞父、俞母被她這樣激烈的反應震撼的無言以對,他們交換驚恐的眼神,然後望向一樣驚愕的柳旭。
他們懇求的眼神在要求她告知真相,柳旭鄭重的瞥向淑筠的房門,嚴肅的望著站在她面前忽然變得憔悴的兩位老人,一五一十的把她所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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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筠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回過神已經是三天後的事。這三天裡除了那次崩潰的哭泣,她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她聽憑大家擺佈,毫不抗拒。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只是像個木偶般神情漠然,沒有人的生氣,也沒有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