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珈舞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謝謝你。」她低語。
「別客氣。」他的手指按摩著她頸後僵硬的肌肉,輕揉著她的背脊,想令她放鬆下來。
她靠著他的肩膀,他堅硬的身軀所散發出的熱氣令她心安。
「我剛剛在想你們家人之間的情感,覺得好……羨慕。」那兩個字一出口,連她自己也有些訝異。她居然會說出這兩個字?!
她咬住嘴唇,低聲接續,「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一直是很孤單的。我母親當年有了我時,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家室,他不願意放棄他原來的家庭和社會地位,所以選擇犧牲我和我母親。
「因為這件事,我母親在日本演藝界也無法生存,有一段時間,為了躲避媒體和鄰居的眼光,我們經常都得忙著搬家,因為總有不認識的人上門來大吵大鬧,罵我的母親是狐狸精……」
「如果妳不想說,就別說了,珈舞。」他低喃。
「不,我要說。」她深吸口氣,將目光望向前方的某一點。「我六歲時,媽媽帶著我來到台灣,投靠曾經在日本電視台工作,後來回到台灣任職的朱伯伯。朱伯伯瞭解我們的難處,也願意伸出援手,幫我們安排了棲身之處。
「為了不給朱伯伯添麻煩,媽媽婉拒了在電視台工作,而去幫人家洗衣服、清潔房子,辛辛苦苦撫養我長大,直到後來她遇見了雷恩伯伯,這一切才有了改善。雷恩伯伯是加拿大人,已婚,但是和妻子已經分居十幾年了,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是不離婚的。
「目前他們雖然過得很好,但我母親仍然沒有正式的名分,我一直無法理解她的選擇,為了愛情,她可以犧牲事業和名譽,但我絕對不要像她那樣,我要創造我自己的命運,有尊嚴地活下去,絕不讓任何人瞧扁我!」
孫胥靜靜地擁著她,聽著她平淡的嗓音敘述她是在如何困苦的環境下成長。
難怪她會想嫁給厲秉均!從小顛沛流離、寄人籬下和受盡岐視,讓她對人和生命充滿了下信任感,對她而言,一個能給她名分和金錢保障的男人才是最可靠的,追求穩定的生活並沒有錯。
「如果,」他思索著該如何問出口,「我是說如果,妳的父親想見妳,甚至要那回去認祖歸宗,妳會答應他嗎?」
「不會!」她馬上搖頭,聲音輕柔卻帶著下容置疑的堅定。「他從不曾盡到一大做父親的責任,現在憑什麼做這個要求?」
「也許他當年是情勢所逼,不得不那麼做。他始終默默地關心著妳,否則他也個會要我來保護妳的安全了。」
「二十幾年的不聞不問,只用一句關心和道歉就想彌補,你不覺得太天真了?別試圖幫他脫罪,沒有用的。」
「我並不是幫他脫罪,只是認為妳應該站在他的立場想一想,或許他是遺棄了妳和妳母親,但如果他當初離了婚,受傷害的會是一個妻子和兩個兒子,這樣的結局妳會比較能接受嗎?」
看著她別開臉不發一言,孫胥知道是該適可而止的時候了。目前並不是談論這件事的適當時機,也許等過一陣子,她會願意坦然面對也說不定。
「試著睡一下,晚一點我再叫妳。」他將她的下巴轉回來。「妳要我通知厲秉均過來嗎?」
「不要。」她將臉埋在他胸前,眼皮逐漸下垂。「別走。」她模糊地說。
「我不會。」他輕吻她的額頭。「妳醒的時候我會在這裡,我保證,」
她的唇邊綻開微笑,闔上眼睛。
孫胥將她抱回房裡,替她拉上被子,坐在床邊等她入睡。她的模樣如此嬌弱,纖細的身軀和他靠得如此之近,令他想起在游泳池畔分享的那一吻。幸好他還有足夠的自制力才沒有再度吻她,不然搞不好她會跳起來一腳把他踹出大門。
他用手指輕劃過那柔嫩的臉頰,心頭的紛亂愈趨糾結。如果他不想惹上麻煩,那他最好開始管住自己,不然可能會做出一些愚蠢且後悔終生的事。
比如說,讓一個女人偷走他的心。
第五章
日本 東京
孫明雲夫婦坐在客廳中央,路一介則坐在他們對面。這是孫家固定的家庭聚會,往常只有孫家三兄弟會從世界各地趕回,今天卻多了位不速之客。
路一介的出現雖然有些突兀,但是孫胥並不感意外。
「你們找到那個恐嚇珈舞的人了嗎?」問話的是孫明雲。
「還沒有。」孫胥簡潔地回答,並將路珈舞目前的情況略述了一次。當他說到有人寄了個血淋淋的包裹給路珈舞時,所有人全倒抽了口氣。
「怎麼會這樣呢?」路一介滿臉憂慮地道,「京子說珈舞的生活很單純,電視台的朱總經理也說她不可能和人結怨,會是誰想對她不利?」
「你先別急,一介。」孫胥的母親出聲安撫。「珈舞年輕漂亮,愛慕她的觀眾很多,或許是有人惡作劇也說不定。」
「關於包裹的事,你有什麼線索嗎?」孫明雲問兒子。
「還沒有。不過電視台一向十分保護她,那個人會知道珈舞的住處,極有可能會是她認識的人,我打算由珈舞身旁較為親近的朋友著手調查。」
「意思是,那個兇手很可能就在珈舞身邊?!」路一介臉色發白,忙不迭地站了起來。「那珈舞不是太危險了嗎?不行,我要立刻回台灣去找她……」
「稍安勿躁,路伯伯。」孫胥的聲音溫和,表情依舊冷靜。「我已經加派人手留意她身邊的人,她的電話也已經加上竊聽器隨時追蹤注意,她的安全沒有問題。」
「是啊,一介,珈舞有孫胥保護著,她不會有事的。」孫明雲勸道,「你這麼貿然出現,珈舞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恐怕會弄巧成拙。」
路一介先是怔住,而後頹然坐了下來,用手蒙住臉。
「這都是我該受的罪!」他喃喃說道,神情有些苦澀。「我當年遺棄了她和她母親,所以老天爺要懲罰我,讓我的親生女兒連見我一面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