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這麼一想,立刻就明白了!這三更半夜的荒郊野外,突然來了十幾個陌生人,而屋內只有一個老人和小女孩,他們當然會害怕得躲起來。天哪!瞧瞧他做了什麼!
湛掩袖驚魂甫定,也衝上前道:「快救人哪!」都是他不好,他太大意、太不夠沉著了。
他不能怪王護衛,畢竟這一路上追兵緊纏,弄得大家是提心吊膽、疑神疑鬼的,王護衛只是要保護他的安全而已。
王邦諺連忙撕下自己衣襟,緊緊的壓在老人的傷口上,才一下子血就浸濕了那條衣襟,可見傷勢有多嚴重。
「不……不成了。」老人掙扎的說著話,嘴角不斷的溢出血來,「小……小姐,奴才等不到你長大了,奴才得告訴你……」
「汪伯伯,」小女孩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你也要走了嗎?」
大家一個個的都走了,幫她梳頭、穿衣服的銀姑娘也走了,現在連汪伯伯都要走。大家都到哪去啦?
老人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眼裡充滿不甘心和些許憤怒,「你是鹹統皇帝……」
話還沒說完,他喉嚨裡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響,一口氣接不上來,頭一歪便斷了氣。
「哎呀,汪伯伯,不可以睡著,會著涼的。」小女孩搖了搖他的身子,小手沾滿了鮮血。
死亡,對她來說似乎是一件很遙遠的事,她不明白她的汪伯伯已經死了,再也不會跟她說話了。
然而老人的死亡卻大大的震撼了湛掩袖。因為他們的疏忽和大意,斷送了一條寶貴的人命。
他走到小女孩旁邊,愧疚的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自己的父母慘遭別人的殺害,而他卻殺害別人的親人。
兩道淚水掛在他的臉頰上,只有十三歲的他,還沒堅強到能成熟的面對這樣的打擊。
「你又哭啦?」小女孩用沾滿著鮮血的小手替他擦了擦眼淚,「不要哭啦。」
她的軟語安慰更讓湛掩袖愧疚難當!他轉身衝了出去,在滂沱大雨中痛苦的大喊大叫,發瘋似的捶打著自己。
「小王爺!」護衛們擔心1的在後頭大喊。
「不,讓他去吧!他需要發洩。」王邦諺歎了口長氣。
這幾天來,他看了太多的死亡了,他需要好好的痛哭,把心裡的苦全都發洩出來。
此時,小女孩奔過了護衛們的身邊,抱住湛掩袖的腰,「哎呀,別哭啦。」
「對不起!對不起!」他抱著她小小的身軀,身子滑落了下來,跪在地上,一疊聲嗚咽的喊,「對不起!」
這人好傷心哪!她軟聲道:「噓,不要哭、不要哭……請你不要哭,我把你的眼淚收到衣袋裡了,我把你的傷心握在我手裡了。我會抱著你,一直到陽光透進你心裡。」她還記得,在她哭泣不停的時候,銀姑娘會這樣抱著她,輕輕的哄著。
陽光能透進他心裡嗎?家破人亡的陰影不會追隨著他一輩子嗎?
「你是誰?」湛掩袖抬起頭來,「我害了你的汪伯伯,你不恨嗎?」
「王伯伯?是的,他睡著了,就像我爹娘一樣睡著了,他不能看我長大了。」
汪伯伯老是說,希望她快快長大,他要把害她爹娘的壞人通通告訴她,他每天都說,希望她快些長大。
「我會的!我會看著你長大的。」他堅定的說,許下他這一生第一個承諾。
小女孩笑了,「我會慢慢的轉三圈,請你好好的看著我長大。」
她伸出手來,讓冰涼的雨水落到她的掌心裡。一滴、兩滴,像在她的手上跳舞似的。
旋轉著、不斷的旋轉著,只有轉三圈,她就會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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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屋瓦上,在靜謐的夜裡,任何聲音都有被放大了的空洞感覺。
湛掩袖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先感覺到空氣的一陣濕意, 然後他看見了雨絲從沒關攏的窗外飄了進來。
雨夜,勾起了一段回憶,一段讓他從此不再流淚的回憶。
那個穿著白衣,臉頰上有著深深酒窩的女孩,在那個大雷雨的夜裡,緊緊的抱著他,叫他不要哭。
而終究,他還是沒能看著她轉圈圈,好好的看著她長大。
湛掩袖輕輕的坐起身,身旁的人兒咕噥了一聲,嬌滴滴又睡意纏綿的喊了他一聲,「王爺。」
「睡吧,別起來。」他伸手輕輕的撫弄著她光滑潔白的背脊,玩弄著她披散在枕邊的柔髮。
那原本趴睡的可人兒翻過身,嚶嚀一聲笑了出來,「王爺,你不睡了嗎?」她將頭枕在他的膝上,那件純白滾邊的肚兜兒遮住了渾圓的雙峰,卻襯得她如凝雪般的肌膚更加潔白、嬌嫩。
「下雨了。」他淡淡的說著,凝視著她笑起來時頰邊那兩個深深的酒窩。
就為了這對酒窩,他喜歡上這個女孩子。
「王爺,」她的笑容有些稚氣,「你喜歡下雨?」
「不,我討厭。」他溫柔的用手掌磨蹭著她光潔的臉蛋,「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
她又笑了,幸福而愉悅的笑了。躺在這個男人的懷裡,她是全天下最滿足、最快樂的女子。
「呵。」她輕輕的執起他的手掌﹐溫柔的在那有些粗糙的掌心裡印下一吻,「王爺,我真愛你呀。」
「是嗎?」桌上燈盞散發出的些微光線,落在湛掩袖俊美的臉上,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卻隱藏著駭人的寒冷,瘦而高的身材增添了幾絲孤絕的氣質,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他的多情帶著冷漠,柔情蜜意中卻又挾著些飄忽的疏離感。
「是的,」她夢幻般的說著,「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他揚起了一抹微笑,「或許有一天,你可以的。」等到他看膩了她的笑容,等到他找到了另一個更相似於那個女孩的女子。
她就可以替他做事了。例如,轉送給另一個覬覦她,而他也剛好要收買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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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六個月。」一個身形頎長,臉上帶著一些稚氣的錦衣少年,搖了搖手裡的折扇,用相當有自信的口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