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他身上的髒污、惡臭,親熱的拉著他,為他取了個名字,還笑著告訴他,她叫紜兒,住在尋歡閣,是尋歡間裡的花魁,純真的臉上,沒有對自己身份的自卑。
反而是他訝然了,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好的女孩竟是出白花閣,而後,是更多的驚訝及憐惜。
是天妒吧!這麼善良的她,身上竟帶著心疾,大半的日子都是在床上度過的,每天每夜都必須喝著苦澀的藥汁。每每心疾一發作,往往都得讓她痛苦好久,而她的身子骨又差,禁不起一絲風寒,所以注定一生得與藥物為伍。
歎了口氣,他拉回心神,低頭看著她,懷中的身子是這般瘦弱,好似只要他輕輕一使力,她便會香消玉殯。
一想到此,心不由得一緊,摟住她的手也不由得縮緊了些。
他該如何是好?當年她救了他,而他,就真的不能為她做什麼嗎?
「豹子?」揚眸看著他,申落紜輕扯出一抹笑,「對不起,我又使性子讓你為難了。」柔柔的笑掛在她憔悴的臉上,澄澈的星眸盈著深深的淒楚,看來是那般的無依。
「沒的事,別想太多,我拿藥給你,嗯?」他溫柔的笑著。
與她相處了二年,他比誰都明白她心裡的苦,這樣的身子,操作他人,恐怕早已承受不了。
「嗯!」笑著點點頭,她讓他起身拿藥。正當她要接過藥碗時,喉中卻突地一陣苦澀,她皺起眉,下意識的指住嘴,不停的咳著,想將喉裡的苦澀咳出。
「小姐?」豹子趕緊上前拍撫她的背,想讓她好過點,誰知她卻咳得愈發劇烈,胸口不住的起伏著,眼角也浮著淚,整張臉更顯得蒼白。
倏地,一滴又一滴的血珠自她手中不停的掉落,申落紜抬起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掌中的血,小嘴微顫著,嘴上猶沾著血絲。
「小姐?!」豹子也訝異的看著她手上的血,目光緩緩的移向她,「紜兒……」他喚著她的名。
申落紜哀哀的笑了。
「豹子,這樣的我,還會好嗎?」她問,聲音沙啞,隱忍許久的淚緩緩掉落,沾濕了她的臉。
「會的、會的。」舉起衣袖擦去她手上的血,他不住的保證著,不忍見她臉上的哀戚,「只要你乖乖喝藥!不久,你的病就會好的。」
「藥?」星眸慢慢移向他手上的藥碗,「不會了、不會了。」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吼,用手揮掉他手上的藥碗。
匡唧一聲,藥碗破碎於地,珍貴的藥材在地上緩緩的流著。
「喝這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她對著他狂吼,「反正都不會好了。這種爛身子,有什麼用?不如不要,不要……」她用手打著自己,不停的哭喊著。
「別這樣。」他耔緊卜前阻止她,不讓她傷了自己,「紜兒,你冷靜點,事情沒那麼糟的,你冷靜點。」他抱著她,低吼。
「豹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抓著他的衣服,她低聲哭喊。
「不會,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忘了嗎?我們約好了,等你病好,我們就去逛市集,我會買糖葫蘆給你吃,帶你去看雜耍,還有其他好多好多東西,我們約好了呀!等你病好,我們就去。」抱著她,他低聲說著,聲音沙啞,眼眶微微泛紅。
她搖著頭,「不會好的,永遠不會了,不會了……」她輕聲說著,然後用力推開他,舉起猶留著血漬的手,「你看,我咳出血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我活不久了,活不久了!」她吼出聲,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突地,胸口一陣緊縮,她緊揪住胸前的衣服,好似快要喘不過氣來,額上也滿著汗,手腳不停的顫抖。
「紜兒?」豹子抱住她。
「痛,好痛……」她痛苦的說著,指尖掐進肉裡,卻也比不過胸口的痛。
倏地,她眼前一片黑,眼一閉,整個人墜進黑暗裡。
徒留豹子不停的呼喚她的名字。
★ ★ ★
她張開眼,見到熟悉的景物時,不由得一陣恍惚。她眨了眨眼,轉頭看著四周,一樣的房間、一樣的擺設。動了動手,輕輕的捏了自己一下,會痛,那麼,她還沒死囉?!
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是鬆了口氣吧!畢竟她又活了下來,可卻有著一絲黯然,看著細瘦的手指……對她來說,到底是生好,還是死好呢?
「你醒啦?」淡然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一名白衣少年緩緩走人,俊美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顯上點著一顆硃砂,眸中漾著暖意,出塵的氣質,使他恍若天人般。
「歡。」看見來人,申落紜微微笑了,一你又把我自鬼門關前拉回來了呀!」
「差一點就要把你送給閻王當新嫁娘了。」花尋歡沒好氣的說著,來到床榻旁,伸手為她把著脈。
「我睡了多久?」緩緩眨著眼,她輕聲問。
「三天了,你是怎麼了?怎會心浮氣躁,使得心疾發作?」花尋歡看了她一眼。
「你差點沒嚇死豹子,他抱著你來我的歡休居,滿頭大汗、臉色發白的,好像下一刻馬上會倒下似的。」他還是頭一次看見一向冷靜的豹子這般慌亂,一想到那時的情景,他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是嗎?」聽他這麼說,申落紜不禁笑了。她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景,豹子一定緊張死了。
看到她臉上的笑,花尋歡不由得揚起眸,臉上有著不贊同,「你動心了?」他問,語氣肯定。
「你該知道,你的情況不允許,一日動心,你的心緒就會波動,心疾更容易發作,這次的事,就是一個警惕。」看著她,花尋歡輕聲警告。
「不是的,這不關豹子的事。」低下著,她咬著唇,「我是因為咳出血來,導致慌亂、浮動,心疾才會復發的,跟豹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她解釋,眸子卻不敢看向他。
花尋歡揚起眉,「你什麼時候怕死了?」他問,眸底有著嘲弄,「申落紜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認為生死皆屬天意,何懼之有嗎?」他說著她以前的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