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笑得如此單純,蘭馨笑得更加無邪之餘,媚眼卻透著不為人知的機巧。「只要王爺、福晉答應的話,我一定嫁你。」
俊臉笑意一僵,穆齊納爾霎時回到了殘酷的現實。
額娘一向慈善,不難打發,可阿瑪呢?他會答應他娶一個青樓女子當妻子嗎?
看著穆齊納爾一接獲「考卷」便愀然變色,蘭馨知道自己離「答案」又近了一步。
當年,父親因捨不下身外物,毅然決然地拋棄了母親,現在,即將由穆齊納爾揭曉的「答案」,也將決定她的命運是否與母親同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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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荒唐!」
廉親王一進門便斥喝連連,看得赫捨裡氏一頭霧水。「怎麼了,王爺?好端端的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廉親王不僅沒直接回答,還質問道:「我問你,這陣子穆齊納爾都到哪兒了?」
「這……」一提起兒子,赫捨裡氏便有不好的預感。
這陣子兒子不分晝夜地找尋蘭馨,已引起丈夫頗多不滿,造成父子倆一見面便吹鬍子瞪眼睛的。眼下不知兒子又干了啥事,惹得丈夫如此雷霆大怒。
「前陣子蘭兒失蹤,他早出晚歸的就為了找她呀,還有,聽他說他有個好朋友遠從江南來。」她實話實說,絲毫不敢瞞騙,瞄了一眼怒氣沖沖的丈夫,小心地又說:「人不輕狂枉少年。年輕人嘛,有時瘋狂魯莽些也沒什麼——」
「沒什麼!」廉親王氣怒地打斷了話。「你兒子都快身敗名裂了,你還說沒什麼!」
赫捨裡氏一聽不禁嚇壞了。「王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兒子好端端的怎麼會身敗名裂!」
廉親王一見妻子臉色發白,只得將怒氣壓一壓。「夫人,你還記得前陣子我將蘭兒逐出王府時,說過會找人跟蹤調查她的這件事嗎?」
蘭兒?又干蘭兒什麼事?赫捨裡氏狐疑的點了頭。「妾身記得。」心頭又襲上另一波不祥感覺,她連忙問道:「怎麼,有消息了?」
廉親王點了點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根據來報,她出身不明,卻曾經在涵香館裡掛牌為妓,花名叫什麼浣風的……」
赫合裡氏大為吃驚。「有這等事!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廉親王反問道。「她還是『京師花魁』呢!」嗤了聲,他不禁嘲弄道:「你兒子的眼光還真不賴!」
赫捨裡氏瞼上一陣青白交錯後,不禁慶幸道:「不過還好,蘭兒行蹤成謎,這兩天兒子也絕口不提她的事,看樣子應該是放棄了。」覷了一眼丈夫,她又道:「王爺,你別跟兒子提這事,讓它過去就算了。」
「算了?」廉親王揚起音量。「你想算了,那個女人卻不打算放了你兒子!」
赫捨裡氏立時又提心吊膽。「王爺,你是說——」
「蘭兒又回涵香館重操舊業了!」廉親王說出他方才得到的消息。「你兒子現在人就在她那兒,若是任由情況發展下去,他很快就會成了火山孝子了。」
赫捨裡氏腳一軟,跌坐在椅上。這一刻,她才明白丈夫那句「身敗名裂」是啥意思。
「畜生!」坐了下來,廉親王邊罵邊拍桌。
赫捨裡氏回神後看著丈夫。「王爺,這下子應該怎麼辦?」眼下她明白,招蘭兒為媳是萬萬不可能的了,為今之計,是保住兒子的名聲前程要緊。
「你別擔心,或許情形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廉親王凝望著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的妻子,心疼之餘連忙安慰道:「等他回來,我就同他把話說清,他若聽不進去道理,那我就禁足他一陣子,他一冷靜下來省思一番,或者就會迷途知返了。」
赫捨裡氏輕點著頭,佯裝贊同的樣子。事實上,知子莫若母,她十分明白這樣的樂觀是不切實際的,可她又無計可施。
最終,她只能祈求事情的演變能像丈夫的預測,雲淡風清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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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雲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又向花間留晚照。」
甜媚柔膩的嗓音在浣風築中似水流洩,迷濛的載著一舟春夢,穆齊納爾不禁癡迷神往。
自兩人許下誓約後,情意濃濃的兩道身影便在浣風築裡飄蕩。他們時而輕酌淺唱、下棋鬥智,時而品茗談天、花間談心,抑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相擁,看雲、望星、賞月,無聲勝有聲。
「夜深了,該走了。」身旁傳來一聲柔甜,將穆齊納爾從如夢的世界中拉出。
「我還不想走。」他起身,一副依依不捨。「讓我留下吧,我保證會很規矩的。」
聽著這一句曾經的熟悉,蘭馨浮起倩笑。「我說過,我不怕你不規矩……」語音一落,笑意頓逝,換上一抹憂心。「我是怕你讓福晉擔心,讓王爺責備。」
聞言,穆齊納爾想起至親,又想起自己將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不禁心一沉。
「好,我回去就是了。」抑住惶恐,他看著她妍麗的容貌。「不過,你得跟我一道離開這兒。」他打算隱瞞蘭兒曾混跡花樓的事,先將她帶回府,然後再伺機而動。
「離開這兒並不能抹殺我是京師花魁的過去。」蘭馨平靜提醒道。
「是不能。」見自己一點心思被點破,他不禁苦笑。
靈巧雙瞳現出一抹狡黠,她故作哀怨問道:「那你會嫌棄我這一段過去嗎?」
穆齊納爾一怔,隨即展顏一笑,伸出大掌細細撫摸著她的容顏。「你這樣的女子,是不容於俗世的。」
苦吞失落,蘭馨神色一黯。
俊容一笑,穆齊納爾又道:「你非俗物,自然不容於俗世。」斂回謔笑,他神情轉為端肅。「而上天既注定我與你匹配,自然不能讓我淪為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