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上官無敵一個側轉,精巧將她雙手反剪於後,鉗制她的動作,奪過她手上的短刀,架在她頸子上。
「它明明對你沒用,倒不如還我、還我……」悲憤與哀悼讓他不知自覺加重力道,擱在白頸上的短刃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完成任務是身為殺手堅持的信條,毀滅藥丸是委託人交代我最重要的任務,如今我技不如人落在公子的手上,請您給我個痛快吧。」秋兒認命地閉上眼。
長久訓練下,任務為先的觀念根深柢固深植在她腦海裡,對於公主,她只有愧疚,她下輩子再還今生欠公主的情。
上官無敵眼陰狠瞇起。「別以為我不敢殺女人!」凡事都會破例的,他不介意讓江湖人恥笑。
「無敵……」
一道輕若絲縷的呼喚,讓怒狂的男子拉回些許理智,急忙轉身看見她微開的眼眸時,放開秋兒,到她身旁將她擁進懷中。
「你……還好……吧?」
凝雪無力地輕點頭,瞧向盈盈而立、面無表情的秋兒。
「你明知我僅有一個多月可活,藥還我,讓我過完人生最後一段日子好嗎?」
秋兒閉上眼,不作聲。
「秋兒!」她是將死之人,連僅剩的一點點日子也不給她嗎?
上官無敵將她緊緊抱在懷,據實以告,「藥瓶已經掉入江水中,它……沒了。」
凝雪雙手揪緊他的衣服,情緒翻覆如浪:當她知道秋兒奪走藥瓶時,也預料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是誰派你來殺我的?」死之前,她想知道是誰對她有此深仇大很。
秋兒看了她一眼,首次違背她遵行的原則,將一塊令牌丟至她面前。
「您見到這塊令牌就應明白是誰派我來的,而她也是當年毒害你娘親之人。」
那是宮中通行的令牌。凝雪拾起,瞧見刻工細膩的令牌背面刻有的小字時,心神皆涼,令牌落出她的手。
周德妃,她最敬愛的表姨娘?!
上官無敵敏感察覺她的微顫,擁得她更緊,希望能多給她點溫暖。
那是位與凝雪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總漾滿慈愛關懷的賢淑妃子,沒想到眾人稱譽的外表下卻是個想將凝雪推進死亡境地不得翻身的惡毒女人!
「你走吧。」
「公主,您——」秋兒不敢相信她方纔所聽到的。
「凝雪——」上官無敵瞠大眼,不敢相信地低吼著。就這麼放她走?!
凝雪心神皆疲地依偎在他暖暖的懷裡。
「我不想為難任何人,你回去覆命吧,就說親眼見我死在異鄉。」或許更如她所言死在滇東境內,這輩子不可能回京。
以德報怨……天下有多少人能擁有這樣的胸襟呢?
秋兒紅了眼,難過地閉上眼,倏然雙膝跪地,結實朝她磕三個響頭,拾起地上的桃花簪後,身影迅速隱入樹叢裡。
上官無敵見人已消失,抱起輕如柳絮的她返回山神廟。
「無敵,這可能是我的最後一夜。」
「不會的,你還有好長好長的日子要走。」明知此話自欺欺人,但只要能教她心裡好過點,要他撒天下最大的謊,下地獄拔舌他也心甘情願。
「現在的我覺得有種放開的輕鬆,至少我知道我隨時將死,不必再費心費神去尋找靈藥仙丹,身心有種解脫後的自在。」
「別說了!」他忍痛怒吼制止她再說下去。
「再不說,我就沒機會,因為——」
上官無敵俯下身以吻封緘她接下的話語,所有的情緒全含在這結實的吻裡。
濃烈的甜蜜夾雜酸苦的悲傷,透過吻讓她感受到男兒的心其實也很脆弱。
藕臂徐徐環上他的頸,容許自己放縱於教她沉迷的深吻裡,仔細記下最美好的味道及回憶……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
第六章
天色漸白,透露淡薄的光亮,露水沿著葉面滑落塵土,從今以後,無法清新如昔落人翻滾紅塵俗事裡。
凝雪醒來,悄悄離開緊抱她的胸懷,寒意竄進肌膚不禁教她提振精神。
她輕輕撫上他因過度疲累熟睡的面龐,心胸的酸澀化為淚花了她的眼。
兩日,二十四個時辰對她而言卻是那麼的長。
藥毀人亡,而無敵卻用他畢生所習的內力護住她的心脈,度過兩夜揪心且頭痛欲裂的漫漫長夜。
食指滑過他的眉唇,她緩緩傾身,將面頰貼上長滿胡碴的面龐。
「我曾答應過在藥未尚服盡時,絕不會放棄自己,如今一切美夢落空,我曉得自己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我更不能自私得為了自己讓你受傷。無敵,對不住、對不住……」她悲切細語裡不知不覺淌下傷痛的淚水。
他誠摯付出,以一丈深情求得她一寸愛意,丈丈相連的柔情擄獲她的心,引誘她跌入愛情迷陣裡,但她今生卻無法與他白首偕老。
感謝上天安排他們相遇,無敵是她今生最美麗的回憶——
山神廟後方傳來隆隆的水聲吸引凝雪的注意,細心為他蓋上披風後,她往門外走,戀戀不捨地回首瞧他一眼。
她是位很平凡的女子,想像其他姑娘一樣安分平順的過日子,可是她真的無能為力,惟有離去才能幫他……也幫她自己……
無敵,對不住、對……不住……
JJ JJ JJ
她人到底在哪裡!
上官無敵自醒來後,見不著她的人影,驚惶失措地跑出廟找人。
席帽擱在廟裡,她更不可能回前個村鎮,但她一位弱女子又有何地方能去呢?
自從瓷瓶被大水沖走後,她的心神始終不安穩,加上連續兩夜的揪心之痛幾乎令她痛不欲生。
日陽徐緩往西沉,算算時辰她體內的毒又將發作。
他心急如焚再找一次,可是仍尋不著她的芳影。
凝雪,你到底去哪裡?
上官無敵繞到廟後方,順著小路往上走了好會,看見後方山壁有道急快的水簾,白霧般的飛水迅速落入有百丈高落差的瀑底;在他瀕臨崩潰邊緣前,他眼角瞥見矮草旁有雙繡鞋,那款式好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