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意微笑,「那就好。」就怕她忘了得按時服藥。
凝雪心思雜亂,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示意身後的桂月將籃子拿來,端出裡頭的食物。
「我特地麻煩御廚燉只嫩雞,」她舀了一碗給他,「趁熱快吃,不飽的話,這裡還有幾塊酥餅甜糕。」
上官無敵向來愛吃宮裡美食,迅速解決碗上的熱湯,囫圇吞棗塞了滿口的糕點。
誇張的吃相令凝雪愣了愣,猜測他在牢裡的伙食是不是很差?
她拿出手絹,手伸進鐵欄,輕拭他的嘴角。「你吃慢點,別噎著。」
「你的愛心當然要趁熱用,要不要來塊入口即化的雞肉,好好吃唷。」
凝雪嫣然輕搖螓首,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全落進他的眼裡。
他擱下湯碗。「有心事嗎?」
她抬眼,四目交會的一剎那,酸楚湧上心頭,她急快再低下眼,雙手環抱雙膝。
「凝雪……有事別瞞我。」
這些天,她不是待在太醫院內,就是被皇室其他成員拉著問這近一年來的遭遇,而父皇則不停勸說她可不必承認與他的婚姻,甚至還威脅若不遵從他的話,就斷了父女情分。
父皇是一國之主,權大如天,要是一個不如意,無敵是會出事情的!
不是她有心瞞他,而是她怕說出口讓他擔心,更怕他一怒之下,做出糊塗事來。
近一年來,在歷練多次起伏後,她看透很多事,深知自己的特殊身份對他們的婚姻將產生多重變化。人生只有一回,從前的她曾辜負過無敵的情,現在的她,心鏡證明瞧清他們間那扯不開的情緣,讓她曉得自己不能永遠躲在他身後受他保護,必須與他並肩而戰。
「你聽我說,」她漾起一抹微笑,夾了塊雞肉餵進他的嘴裡後,輕道,「我曾偷偷打開古姑娘給我的錦囊,裡頭是塊破錦布,而這塊錦布就是父皇派遣高手,暗中尋找劉中丞相所遺世的預言錦布。」
上官無敵聞言忘了咀嚼的動作,表情呆愣地看著她。
錦布!那裡頭裝的是世人爭尋的預言錦布!
凝雪瞧見他呆愣的模樣,好笑地將另一盤糕點塞進他的手裡。「瞧見時,我也很驚訝,若讓有心人曉得我身上有這東西,將對我的生命造成危險。」
「你得……」
上官無敵正要啟口回話時,她伸指點住他的唇。「在我好不容易活下來後,我不可能輕易離開你的,明日我就將它交給父皇,並且以此為條件,力爭咱們那不能抹滅的親事。」
「若皇上不答應呢?」
「父皇會答應的,他曾給我三個願望,其中我許的第二個願望就是我的婚事由我自個作主。」她眼神迎向他的眼,堅毅中漾著似水的柔情。「始終都是你保護我,這次——換我保護你。」
第九章
「公主,您再不多吃點,我無法向上官公子交代的。」桂月端著熱粥,苦口婆心勸著伏案書寫的主子。
公主回宮後,不是忙上官公子的事,就是躲在書房裡寫字,架上有疊以文鎮壓住的紙,一張就代表一帖藥,經她自測,那疊紙約寫有三十多帖藥。
凝雪閉眼蹙眉思索記憶裡,她在山谷裡所看過的醫書裡所寫的一帖強心利肺所用藥材,無法抽空理桂月的好心。
「公主——」主子一忙起來就不理人。
提筆寫下最重要的一味藥,秀眉一舒。「先放著,我等會再用。」
又是拖延之言!
「不行,您得吃完,我才能讓您寫字!」公主回宮才短短幾日,愈來愈清瘦,非得讓她咽吃幾口粥才甘心。
凝雪拗不過她,又想起牢中上官無敵對她的叮嚀,食不知味地食粥。
前天,她私下將錦囊交給父皇,又找回一塊錦布下龍心大悅,她當場要求父皇放了無敵,讓他們出宮過所嚮往的生活。
皇上最疼愛這位排行第五的公主,怎麼會將她許配給一名出身卑微的江湖男子!他當場拒絕凝雪的要求,教她憤恨地轉身離開。
這是她頭一回反抗父皇,可以想像父皇有多氣她。
但為了無敵、為了他們的將來,她並不後悔這麼做。
父皇對她的疼愛,卻成為她的枷鎖,連她已經尋得幸福也不願放她出宮。
她舀起最後一匙粥後將碗交給桂月,無奈一笑,「桂月姑娘,可否將紙還我?」
桂月將紙攤平於凝雪面前,「公主您別寫太久,累就去歇會,我有事得去忙,您可要聽我的話喔。」她仔細叮嚀,但主子陽奉陰違慣了,對她的話除非是要事,不然只會敷衍,聽過就算。
公主人雖好,對他們這些下人和藹可親、不多計較,但怎麼說公主都是她的主子,她總不能老訓主子,失了主僕間的分寸。
待桂月走後,凝雪耳根總算安靜,她可以專心記下在山谷所讀過的醫書,留給太醫院的太醫們研究、幫助更多人,畢竟她已決定要離開這裡,與丈夫隱居山林。
她不禁擔心還在地牢的無敵,歲暮的天氣仍飄著雪,早晚極冷,不曉得他吃得可好、睡得可暖?
無敵,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出來?
放下筆,略帶擔憂的目光移至窗外,她對自己的無能歎了口氣。
「什麼事教我的凝雪小妹歎氣呢?」
爽朗的男性聲由門外傳來,她轉眼一瞧,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他這貴人怎麼有空來太醫院?
在宮外人稱榮爺的大皇子,也是當朝驕傲風采的太子,被著錦繡斗篷,踏進她的書房。
凝雪快快站起身,「大哥,您怎麼來了?」
他挑高眉,「難道來看你不行?還是大哥不能到這裡來?」
「小妹歡迎都來不及了,您別想太多。」大哥不論她們這些公主的娘親得不得父皇寵愛,對待她們都一視同仁的好。
瞧出妹妹的緊張,他輕拍她的臉,「逗你玩的,倒是有件事你得與大哥去一趟。」
「有人生病?」以往宮裡有女眷生病,大多由她出診。
「一位疼愛女兒的父親心頭悶、隱隱揪疼,陰晴不定的情緒,連帶牽累無辜的臣子。」大皇子淡淡一笑,取下屏風上的鵝黃色披風,為她披上、繫上流蘇帶。「你得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