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的心中是害怕的。她害怕再次由樹上跌落,那很痛,她記得。
「加油!小衣,你可以的。」岳湛臣在樹下鼓舞道。
他的鼓勵將秦蝶衣的勇氣加到滿滿,她攀緊了樹幹,動作敏捷俐落了起來,才一會兒的工夫,已經接近地面了。
接過她的身子,岳湛臣對她展露出笑容。
天真的年紀、天真的心靈,他們不計後果地逃離大人的約束,奔向單純的快樂國度。
牽起秦蝶衣的小手,岳湛臣帶著她向前跑,兩人不斷地笑著,快樂得不得了。
兩人跑到了空曠的水泥空地,岳湛臣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空汽水罐,將沖天炮插置於空汽水罐的開口,點燃後,拉起秦蝶衣的小手,向一旁躲去。
「要爆了,快閃!」
秦蝶衣緊緊搗著耳朵,避開那尖銳的炮鳴聲。
連續射出幾發,兩人已經玩瘋了。
「小衣,這發讓你點。」岳湛臣遞過一枝沖天炮至秦蝶衣的手中。
「我不敢。」她想也不想便拒絕,小臉因膽怯而皺成一團。
「不用怕,不會有問題的。」他繼續鼓吹道。
「不要……」她就是怕極了那噴射的火花!
「你不放的話,我就不理你了。」他知道,只要他一生氣,秦蝶衣必定會妥協。
果然——
「你不要生氣,我放就是了。」她寧願受傷,也不要看到他不開心。
秦蝶衣按照岳湛臣敦她的方法、小心翼翼地點燃了導火線,但手腳實在過於緩慢,還來不及將沖天炮插置於汽水罐上,它便砰的一聲,意外的引爆開來,秦蝶衣嬌小的身體也應聲倒地。
「你這個傻瓜!應該先把沖天炮插到汽水罐上,才能點火的呀!」
岳湛臣一邊大聲斥責,一邊奔至秦蝶衣身邊,將倒地的她扶起,這才看清了她的傷勢。
「啊……」岳湛臣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瞠大的眸中寫滿擔憂及自責,深深的惶恐不言而喻。
「好痛……好痛……」秦蝶衣滿臉鮮血,口中不斷地呻吟著。
「對不起!小衣,對不起……」岳湛臣頓時亂了方寸,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漫過傷口,加深了刺痛感,她哀號得更大聲了。
「小衣,你等等我……我去找人來救你……」驚惶之中,岳湛臣跑到鄰近的人家拍門求救。
「救救小衣……求求你們,救救小衣……」
他急出一臉淚水,衣服上也沾染了些許血漬,立刻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幫忙打一一九。
終於,盼到救護車來,將秦蝶衣火速送往醫院。
一路上,他緊緊握著她的小手,不斷地告訴自己,也告訴她——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到了醫院,秦蝶衣立刻被送進了急診手術室。她的父母也在接獲通知後,馬上趕到醫院。
在手術室的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秦蝶衣聽到了父親厲聲斥責岳湛臣的聲音,以及母親心碎的哭泣。
她想告訴父親,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與他無關。
是她不乖!是她不聽話!她要是聽母親的話待在家裡,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但她的身體愈來愈輕,意識愈來愈縹緲,愈來愈……
漸漸的,黑暗將她吞蝕,她再也無力替他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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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身子極不安穩地掙扎扭動著,極力想自惡夢中脫困。
「求求你們……不要罵他……」
夢囈重複著當時來不及說出口的話,然後,她自夢中驚醒,背脊滿佈汗水,濡濕了衣衫,也濡濕了床單。
秦蝶衣揩去了滿臉的冷汗,深深地喘息著。
這惡夢……看來是要纏她一輩子了!
多少次午夜夢迴,總以為醒過來就沒事了,然頰上那片不平滑的肌膚,隨時提醒著她,一切,還沒過去……
十八年的光陰流轉而逝,她卻依舊走不出這痛苦的牢籠,一再地受著折磨。
起身下了床,她光潔的腳丫子踩著銀白色的月光來到窗前。月光灑落在她白皙的肩頭,讓她看來就像灑上了銀色粉末般耀眼。
她該是耀眼的!只要沒有頰上這駭人的傷疤,她絕對是耀眼的!
垂下眼睫,思緒再度倒轉至懵懂的年紀,那殘忍的事件發生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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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求求你保佑小衣……」岳湛臣瑟縮著瘦小的身子,蹲坐在急診室前的長椅旁,口中喃喃地祈禱著。
「你少在那兒貓哭耗子了!要不是你帶壞我們家蝶衣,她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葉橙香絕對無法原諒這個傷害自己寶貝女兒的兇手。
「我不會再任性了……老天爺……救她……求求你……」對於葉橙香的漫罵,他不為所動,仍是雙手緊握地祈求著上天。
「你這臭小子,我們家蝶衣要是出了事,我要你拿命來賠!」
秦世風忍受不住女兒受到傷害的打擊,也不管岳湛臣只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小男孩,一把就揪起他的衣領,將他提得老高,臉上儘是駭人的戾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知道再多的對不起,都換不回已經造成的傷害,但他只能道歉。
「哼!我老早就看出你不是什麼好孩子了,偏偏我們家蝶衣就是傻,一天到晚跟著你,也不管有多危險,結果,瞧你是怎麼待她的,你竟然用沖天炮射傷她!」
葉橙香不明就裡便定了他的罪,她認定了依秦蝶衣膽小怯懦的個性,是不會自己去點燃沖天炮的。
岳湛臣也不作解釋,他知道這回自己真的是犯了錯,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一個可能讓他失去小衣的錯……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與她的交換,只求老天爺別帶走小衣。
過了好久好久,終於,手術燈熄滅,醫師走了出來,秦家父母立刻衝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