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香染沒回答,只是呆呆看著手背上幾滴液體,雖然肌膚很快泛紅,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燙,也感受不到痛。這樣的疼痛比起她心窩承受的,根本不值一提。
「妳怎麼了?不過是兒子偶爾不乖頂個嘴嘛,有必要這麼失魂落魄嗎?」李盼盼擔憂地斥她,拉著她的手來到洗手台,打開水龍頭沖洗,「妳瞧,都燙傷了,我那邊有『小護士』,過來擦一點。」
「謝謝。」於香染漫應,跟著李吩盼回到座位。李盼盼拿出小護士軟膏,拈了一點在她泛紅的手背上抹勻。
正忙亂著,一道低沉的聲嗓插入兩人之間,「香染燙傷了?」
「嗄?」兩個女人同時驚訝地回頭。
是梁以聰,他直直盯著於香染雪白的容顏,「還好吧?香染。」
「我……很好。」
「跟我進辦公室,我有話跟妳說。」他命令。
「嗯。」於香染柔順地點頭,跟著他來到經理辦公室。
掩上門後,梁以聰才放縱自己流露出關懷,一把拉起她的手,細細審視,「怎麼那麼不小心?」
「我沒事。」於香染連忙抽回手,藏在身後。
梁以聰打量她憔悴的模樣,心一抽,「怎麼那麼逞強?我不是說了,妳今天可以在家裡休假一天嗎?妳又跑來公司幹什麼?」
「我……在家裡也是無聊……」她困難地自喉間擠出聲音。
獨自呆坐一整天,面對一間沒有人會回來的房子,她做不到,與其留在那屋裡任寂寞啃噬,她寧願到辦公室來,至少還能做些事。
「我想把檔案整理整理……啊,對了!」她驚叫,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昨天的客戶……我放了他鴿子!」
這不可慘了,那傢伙龜毛得很,又掌握了他們公司的採購大權,萬一惹得他下快……「我得馬上去一趟!」說著,她急匆匆轉身就要離開。
「不用了。」梁以聰拉住她,「我剛剛才從他們公司回來。」
「嗄?」
「已經解決了,妳不用擔心。」梁以聰溫聲道,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瞧妳心神不寧的,這杯茶剛倒的,給妳喝吧!」
她愣愣地接過他遞來的紙杯,「真不好意思,經理,他是我負責的客戶,還麻煩你親自替我出面。」
「一點小事,別介意。」他身靠著辦公桌緣,微笑望著她,「喝吧,喝點熱茶定定神。」
「嗯。」她感激地點頭,一口一口,慢慢啜著茶。
他靜靜地看著她。
她抬眸,猛然在繚繞的蒸氣中認清他沉思的眼神,氣息一顫,連忙放下紙杯,「呃,謝謝經理,我……」
「立人是誰?」他忽地打斷她。
她身子一僵。
「妳昨晚一直喊這個名字。」他澀澀地道:「他是個男人吧?」
她咬唇,明眸閃過一絲倔強。
看出了她沉默的反抗,梁以聰更加放柔聲嗓,「妳可以選擇不回答,現在跟妳說話的人不是經理,是梁以聰。」
她一顫,望向他,在他眼底看出真誠的關懷,她心一扯,忽地感覺對不起這個男人。他對她如此溫柔體貼,她不該冷淡以對,於是她卸下了防備的武裝,澀澀開口:「他是我前夫。」
「前夫?」梁以聰挑眉,「我記得妳說過,他人在國外。」
「他前陣子回台灣了。」
「他昨天在那個火災現場?」梁以聰猜測,「妳是不是在電視裡看到他了?」
「嗯。」
「他住的地方起火了嗎?他受傷了嗎?」
她搖頭,沉默半晌才啞聲解釋:「電視上不是說嗎?有個男人衝進火場救一個小女孩。」
「就是他?」梁以聰驚愕地挑眉。
她點頭。
「妳前夫是消防員?」
「以前是。後來他到國外接受訓練,加入國際性的救難組織,正確地說,他現在是個救難員。」蒼白的唇噙著諷刺的弧度。
梁以聰深思地望著她,許久,才低聲道:「所以妳昨天是因為擔心他,才會哭得那麼厲害了。」
她一震,臉色陰晴不定。
「看來妳還深愛著他。」梁以聰歎息。
「我沒有!」她尖銳地反駁。
「如果不愛,不會為他哭得那麼傷心。」梁以聰幽幽道,「妳知道嗎?我好幾次都差點以為,妳要哭得斷氣了。」
「我才沒有!」她驚恐地從沙發上跳起身,「別那麼誇張!」
「我誇張嗎?」梁以聰苦澀地扯扯唇,走向於香染,輕輕按住她發顫的肩,「告訴我實話,香染。」
「什、什麼?」
「那個男人現在是不是住在妳那裡?」他低頭看著她,「他跟妳還有妳兒子住在一起吧?」
「你、你怎麼知道?」於香染慌亂不已。
那麼,果然是真的了。梁以聰心一沉,「我猜的。也許妳自己沒發現,可是妳最近真的變了不少,比較活潑,比較樂於跟人交際,甚至還常常能撥出時間跟我約會。我想,妳跟我說最近幫妳兒子請了個家教,指的就是妳前夫吧!」
「他的確是……他是跟我們住在一起沒錯,不過你別誤會,他睡在客房,而且我只是因為他回台灣休假三個月,才暫時收留他的,因為軒軒……我兒子想多跟他爸爸相處……」倉皇解釋至此,於香染忽地一頓,想起昨晚兒子對她說的話,心房又是一陣疼痛。
「妳不必跟我解釋,香染,我相信你們現在是清清白白的,否則他也不可能任由妳出來跟我約會了。」梁以聰頓了頓,似在思索該用什麼樣的言語表達心情,「我只是在想,也許妳沒認清楚自己的感情。或許妳不肯對自己承認,但我想,妳還是愛著妳前夫的。」
「我說了我不愛他!早就不愛了!」於香染激動地否認,高亢的聲調與其說是想說服他,更像是想說服自己。
這強硬的否認不僅絲毫沒安慰梁以聰,反而令他一顆心更加低落。自從他認識她以來,何曾見過她情緒如此激動過?僅有的兩次,都是為了那個男人。
他望著她,深邃難懂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陌生女子,他不禁要想,也許自己從沒瞭解過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