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這當然不干我的事,我只是在想,籃球賽終於要開始了,為大家感到高興而已。」葉宛琳當然得找個借口,否則又要被看穿。「你最好趕緊把身體養好,要看某人打球才有體力。」其實是出自一番好意,楊秀琪卻偏偏故意講話酸溜溜的。
「對啊,到時候我們才能一起去看球賽呀!」葛小莉擠到床邊,提醒道。
在醫院待了兩天了,沒血色的臉龐此時難得有了笑容。葉宛琳望著兩位好同學,心裡的感受非常,真的很謝謝她們。
一想起球賽,就想起邵韋恆——她多年來的「夢中人」,他真的報名參賽了,但他會使出渾身解數拿到冠軍嗎?雖是未知數,但——她希望他能。
第十章
寒冬黑夜裡,邵韋恆形色匆匆地走入一家大型醫院。
這時是深夜一點多,他穿了件黑色夾克與牛仔褲,臉色凝重並疾步朝急診室走去。
「你終於來了。」林有權從椅子上站起來,亦是一副優心忡忡的面容。
「我媽呢?」邵韋恆二話不說,直接就問。而深鎖的雙眉在看到林有權時,更是展不開。
「在裡面。」林有權指了指急診室的大門。
「醫生怎麼說?」邵韋恆向前走了幾步,背對著林有權問道,口氣並不和善。
林有權歎了一口長長的氣,低聲說道:「子宮里長了一顆瘤,已經是末期了,醫生說最多拖不過這幾個星期。」
「胡說!」邵韋恆抓住林有權的領子,破口大罵:「你這個糟老頭!你是想咒她死對不對!」
「你瘋了是不是!」林有權用力甩開邵韋恆的手。
「是我母親瘋了才會跟著你!」一句憋了十幾年的話終於從邵韋恆口中吼了出來。
林有權雙手斂於後,長聲歎了口氣,正色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怨恨已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但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講個小故事給你聽。」
邵韋恆倚著牆,臉上全是憤怒的表情,並沒有針對方纔的話作答。
見對方沒有開口,林有權便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母親從小就認識了,我一直很喜歡她,而她卻把我當成哥哥一樣,因為我長了她十幾歲;這樣的關係一直維持到我北上謀職,她認識了你爸爸後就停止了,你爸爸是個孤兒,根本沒什麼積蓄,你母親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要嫁給他。婚後卻為現實環境所迫,過著三餐不繼的生活。」
林有權走至邵韋恆面前又繼續說:「由於經濟上的問題,加上為了你,你母親不得不來找我,因為那時候她沒臉回娘家,況且在北部她只有我這一個朋友了。就這樣,我幫了她,卻也間接害了你爸爸,這一切要怪就怪我吧,你母親只是個受環境所逼的苦命人而已。」
邵韋恆仍是沒有開口,但心中已不再平靜了。
「而有一點我必須要澄清。在表面上看來,你母親好像是我的情婦,其實我只是盡一個好朋友的義務,收留她、照顧她、讓她有個安身之處。她是一個好女人,我們倆從來就沒有過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也並非外人所說的那樣。」
事情怎麼會是這樣!邵韋恆雙手握拳,真想狠狠地往自己臉上揮去;母親為了他忍受一切苦難,他卻把她想成是貪圖榮華富貴!如今當他能理解她當年的所作所為後,她卻病魔纏身,他——他還來不及孝順她呀!
「進去看看你母親吧。」
耳邊的催促聲提醒他。邵韋恆抬眼一看,醫生及護士剛好從急診室出來。
「郭麗月的家屬,請到櫃檯辦住院手續。」護士站在門口喊著。
「好,我去。」林有權朝護士應了聲,轉身說道:
「我去辦住院手續,你先進去看看你母親。」
邵韋恆不作任何思考,飛也似的衝了進去。當他看見母親的第一眼時,平時冷酷漠然的表情已成淚水盈眶。
那個乾枯瘦弱的女人是他母親嗎?
才兩個多月不見,原來那個雍容華貴、丰姿綽約的婦人已不復見,換來的是躺在那兒受病痛折磨的瘦弱女子,他心痛呀!
「媽!」
聽見了這聲呼喚,郭麗月動了動眼簾,努力地睜開雙眼。她看了看前方,才知道是她的兒子阿恆。他有多久沒叫過她一聲「媽」了?她好高興。動了動嘴唇,勉強牽動嘴角,無力地輕道:「媽好高興你還願意這樣叫我。」
「為什麼這麼多事你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邵韋恆激動地搖著母親骨瘦如柴的肩膀。
「你都知道了啊。」郭麗月淡淡一笑,氣若游絲地說:「自從你爸爸走了之後,這些年來媽過得很累很累,有些事我想再怎麼解釋你也一定不會相信,所以也就沒必要告訴你。而生病的事,是因為不想拖累大家,這件事連你林爸爸都不知道。我想只要我走了,什麼怨恨都會煙消雲散,你也不會為了過去的傷心事而自暴自棄,這樣不是很好嗎?」
「是我對不起你!」邵韋恆跪在病床邊,雙手緊握母親那雙枯瘦的手。
「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郭麗月勉強坐起身子,說道:「錯的人是我,受害的人才是你呀。尤其是你林爸爸,若問媽在臨終前有什麼願望的話,媽唯一不能安心的就是你對林爸爸的態度,我希望你能忘掉過去的不愉快,以對待媽媽的心來孝敬他好嗎?」
「不要講那些不吉利的話,只要你痊癒,不管你要求什麼,我一定答應你。」看母親病成這樣,還念念不忘這件事,可見這些年來她對林有權是多麼的內疚,這也是她唯一放不下心的。
平時雄霸商場、作風狠准的林有權,回到病房裡聽了他們母子這席話,此時此刻也只有傷感兩個字可形容了。
「你能有這份心,媽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啊!」一陣疼痛,讓她掩不住痛苦而失聲叫出。
「我去叫醫生!」邵韋恆一個箭步便要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