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顧、葉、夫--」穗穗的聲音還不斷地迴盪在山林深谷之間。
穗穗每天早上都到學校幫忙打掃校園,有時候還陪同老師做家庭訪問,整理從城市送來的舊制服和書籍。山裡許多小孩家庭非常窮苦,家長連買制服的能力都沒有,暑假過後,老師們都會帶許多樂捐的衣物和教學用品回來。
秋天快到了,穗穗已經完全融入山中忙碌又單純的生活。
忙了一個早上,下午她又一個人在顧葉夫的房間整理剛郵寄來的藥品。
「我好--喜歡這裡的風景,我好--喜歡這裡的人,我好--喜歡這個工作,我好--喜歡在你的身邊,顧葉夫……顧葉夫,我好喜歡你,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她打開置物櫃,一邊排放藥瓶,一邊輕快的唱著自己即興編詞又不成調的歌曲,在這裡的生活充實又快樂,城市裡的文明病--憂鬱症,在她的腦海裡早就煙消雲散了。
此時,門口一個高挑的女人正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所唱的歌,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傳入她耳裡。
「叩!叩!叩!」門邊的女人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用食指不斷輕叩著門,滿臉不耐煩。
穗穗聽到聲音,猛地回頭。
「啊!你來找顧醫生的嗎?他出去看診了,一、兩個小時以後才會回來,如果他沒有跑到深山裡面找野草的話……」穗穗站起身來,又補上後面一句。
那女人毫不理會她的話,大聲地問:「你是誰?」
門邊的女人五官艷麗,一頭亮麗蓬鬆的鬈發,雖然一身輕便的打扮,但是腳上一雙看似昂貴的全新運動鞋,還有肩上黑色的真皮背包,卻悄悄透露著都市人的嬌貴氣息。
穗穗不太喜歡她質問的姿態,抬起下巴回答:「我是大鬍子……哦,不是,我是顧醫生的助手,我叫穗穗,你又是誰?」
「原來是助手啊,什麼『睡睡』……真是奇怪的名字。」葉敏逕自走入房內,對這裡的環境像是非常熟悉。
「你到底是誰啊?」
「我叫葉敏,是顧葉夫的小姨子。」她大剌剌的將背包丟在床上,半靠坐在床邊。
小姨子?穗穗一時間搞不清楚,疑惑的問:「什麼是小姨子?」
「這個也不懂?小姨子就是顧葉夫太太的妹妹。」
「可是……大鬍子沒有結過婚啊!」
「那又怎樣?自從顧葉夫和我姊姊認識以來,我就這樣叫慣了!你問太多了吧?」葉敏環顧四周。「天氣這麼熱,這裡還是沒有裝冷氣啊?」
穗穗馬上回她:「心靜自然涼啦!」
「去拿一瓶礦泉水給我好嗎?」葉敏斜著眼打量不修邊幅的穗穗,認定了她是來打掃煮飯的幫手。
穗穗心裡有氣,回答說:「這裡沒有礦泉水,倒是有山泉水。」
葉敏抹抹額上的汗,揮揮手說:「都好啦!快去,我渴死了!」
「你想喝山泉水,那就從學校後面的小路爬上去,幾個轉彎就可以看到山泉了。」穗穗抱起地上的紙箱,移到了牆腳邊。
「你……」葉敏氣呼呼的嘟起嘴,心裡抱怨著顧葉夫從哪裡找來的助手?「你不是顧醫生的助手嗎?連招待他的客人都不會!山裡的人都像你這樣嗎?一點禮貌和規矩都不懂,你到底會做什麼?」
穗穗走到門口,手握拳,大力的捶打著手掌,發出好大的拍擊聲,啪的一聲!
「我什麼都不會,就是很會打人,只要是我看不爽的人,我都很想捶她幾拳。」她斜睨著葉敏,看不慣她自大傲慢的態度,很想給她這城市來的千金小姐一個下馬威。
葉敏目瞪口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一愣一愣的坐在床沿,久久才忿忿地從嘴裡擠出話來。「遇見神經病了,真是野女人!」
黃昏的時候,顧葉夫才從山林裡回來。
葉敏高興的上前勾住顧葉夫的手臂,沒有一刻停歇的閒話家常。穗穗看著他們兩人熟絡親密的樣子,自己像個外人般的被冷落在一旁,心裡感到很不是滋味。
「好了!先吃飯再慢慢聊吧!」葉敏和顧葉夫兩人在房內才談不到一個小時,穗穗就走進房裡,端來兩菜一湯,全都是山裡居民送的山雞肉片和野菜。
顧葉夫工作的大桌子,一直都是他們吃飯的地方。
被穗穗打斷談話,葉敏很不悅。顧葉夫只顧著埋頭吃飯,三人吃了一頓很安靜、很清淡的晚餐。
穗穗吃完飯,站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回頭對顧葉夫說:「你們慢慢吃,我去廚房收拾了。」
穗穗一離開,葉敏等不及的說:「姊夫,你到哪裡請來這樣的助手啊?什麼都不會,只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嚇人。你看!連晚餐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野菜胡亂炒一通,你怎麼吃得下?怎麼受得了?」
晚上,穗穗煮了一桌的野菜,顧葉夫只管埋頭挾菜扒飯,對穗穗試吃山中野菜的勇氣早已見怪不怪。
「很好吃啊--」他淡淡地回應。
葉敏神情誇張的說:「天啊--姊夫,你才來這裡一年,我看你都快被他們同化了!看看你自己,鬍子也不刮一刮,像個野人,和一年多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還有!你知道嗎?你請來的那個什麼助手,我剛來的時候才不過說她幾句,她竟然對我說她很會打人,好像在威脅我,真是恐怖!」
顧葉夫從飯菜裡抬頭,一本正經地說:「你最好相信她說的話。」
他一副局外人的樣子,大口的又扒了一口飯,粗糙的野食一點都不影響他的食慾。
葉敏從鼻孔哼出長長的一口氣。「哼!我幹麼相信她的話,我才不怕她呢!我也可以幫你的忙啊!我也可以留下來啊!」
「不用了,你不是很不習慣這裡嗎?」
葉敏嘟起了嘴想想,他說得沒錯,半年前她來山上看他,住不到兩天就落荒而逃,這次要不是為了說服他回到城市裡,她根本毫無理由再踏進這深山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