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裝鬆了一口氣,牽起笑容說:「我還以為你又要想什麼詭計整我,原來只是要我刮鬍子!我這鬍子可是留很久了--」他留戀的撫摸下顎的落腮鬍。
「可以嗎?」
「當然。」
「太好了!」穗穗高興的拍手,但動作太猛,一個牽動,全身一陣劇痛。「哎喲!」她痛苦地大聲呻吟。
「不要亂動啦!野女人--」顧葉夫將她不安分的身體按下,低頭拉拉她身上的被單,細心的檢查她手上打點滴的針孔。
「還有、還有……」穗穗忍著痛,還是要把心裡的話說完。
「還有什麼啊?你的要求還真多!好好休息行不行?連靜靜躺著都很困難嗎?我看乾脆給你打一針鎮靜劑好了。」顧葉夫開玩笑的說。
她仰起頭,定定地看著他說:「離開以後--一定要記得我,一定……要記得我……」
他握緊她冰冷的小手,有一股想緊緊擁抱她的衝動。
「穗穗,要忘記你是很難的。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做任何挑戰生命極限的蠢事了!好好的存在著,好好的為愛你的人活著。不管過去你曾經遭遇過什麼挫折,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錯事,都要勇敢的面對、勇敢的解決、勇敢的走下去--」
穗穗用眼淚回答他,他們深深的望著彼此,用眼淚體會他們曾經經歷過的生離死別。
許久,穗穗的眼角滴下了淚水,她回握著他的手,哭著說:「我會的--大鬍子,我告訴過你,我的存在都是因為你,那是真的。自從我遇見你的那一天起,你帶給我勇氣,你改變了我輕視生命的想法。顧葉夫,我答應你,我會的……因為我是為你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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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要分開了。
兩個星期後,殷父來到醫院接穗穗回家。殷母幾天前才知道消息,已經等不及穗穗回家,好全心照顧她了。
在這兩個星期,顧葉夫在醫院裡雖然忙碌,但都會抽空來探望穗穗,只是每次只要他多停留在病房一會兒,身上的手機就會不斷地響起。
他答應要刮鬍子的事,還忙得沒有時間實行,穗穗連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說一句話都是奢侈。
這裡的生活步調和山上平靜單純的生活恍若天壤之別。
穗穗多停留一天,就愈能體會葉敏說的話。顧葉夫並不是尋常的山林野夫,這間規模不小的大醫院就是他們顧家父子的。他一回到醫院,就全心投入治療癌症的研究,這是他的所長,只有在這裡才能讓他發揮自己的能力,拯救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她能做什麼?回到了都市裡,除了有俐落的身手,她連大學都沒讀完,更別說要像顧葉夫一樣行醫救人。
但是幫助別人有很多種方法,只要有心,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得到。她躺在病床上整整兩個星期,想了很多,終於領悟到自己未來要走的方向。
「我要當老師!對!我一定可以做一個盡責的好老師,幫助很多需要幫助的孩子。我要回到山上的小學,到那裡當老師,或許--或許有一天,顧葉夫會回去那裡看看。或許我們會有機會再見面……或許……或許我們還有一絲絲、一點點的可能會在一起,對!只有這個方法!」
但過了一會兒,她又頹喪的想:「在這間大醫院裡,除了生病以外,我根本沒機會進來,更別說要找時間和顧葉夫相處了。連在同一間醫院裡,我看到他的時間也是那麼有限。唉--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更何況他又忘不了死去的情人,或許我們真的是沒有『或許』……」
穗穗起身坐在床沿,一邊歎氣,一邊望著窗外的景色。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突然間,從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穗穗興奮的回頭,不料卻看到一個斯文英俊的醫生笑盈盈的站在那裡。
他一身白袍,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五官立體,鼻樑高挺,臉頰白淨,頭髮修剪整齊的梳向腦後。
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誰啊?」
他不說話,熟悉的眼神慢慢透露出他的身份。
「你是大鬍子……」她恍恍惚惚地看得出神。
顧葉夫點點頭。
「想不到你刮了鬍子以後,這麼好看!」穗穗感到莫名的酸意,就怕他太優秀、相貌太好,自己就距離他愈遙遠。
「很多人都這麼說。」他看著她回答。
「很多人這麼說嗎?我有點後悔要你這樣了……」穗穗嘟起嘴,一臉不悅。
顧葉夫摸摸平滑的下顎,帶點靦?的笑說:「傻瓜,是你自己要求我的,怎麼又後悔了?回來的時候,我爸媽拜託我好久,我都不肯刮掉呢!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後你不能再叫我大鬍子了。」
「可是,我還是喜歡叫你大鬍子,那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你,一個只屬於我的記憶裡面的你,沒有人可以帶走,沒有人能夠分享……」穗穗低聲地呢喃,一臉頹喪的表情。
顧葉夫走近床邊,托起她纖細的小臉,低沉溫柔的說:「野女人--你也會永遠在我的心裡,沒有人能夠帶走和分享的。」
穗穗紅著眼,說不出話來。
他打斷她的思緒。「穗穗,你父親已經替你辦好出院手續了,我是特地來和你說再見的。」
「要說再見了嗎?我們真的要分開了嗎?」
穗穗像是被遺棄般的痛苦,令顧葉夫感到強烈的不忍和難捨。
他努力地鎮定下來,安慰穗穗說:「我們以後還是可以再見面啊!或許我們可以找機會出來喝喝咖啡,或許我們可以相約再到山上去看看小吉他們,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
穗穗聽完他的話,強烈的自尊油然而生,直率又坦白的說:「只是朋友嗎?對我來說那是不夠的,看著你,卻只能做你的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如果只能這樣,那就不要再給我太多的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