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知羅立時軟弱地抱住自己的母親。「讓你們擔心了!我不哭了,我會堅強起來!」
聽她這麼說,詩社的格格們總算鬆了一口氣。還是凌樺有辦法治她。
陸夫人亦欣慰地拍著她的肩,甚至像哄孩子似地輕輕搖著她,好聲好氣的道:「知羅,你的傷勢漸漸在康復中,關於你說要休夫的事……」
知羅一聽,當下激動的從母親懷中掙脫,大喊——
「我不是在跟您開玩笑,我一定要休夫,我不要見到善敏了,他也不值得我見!娘,我已經死在弘雲山莊裡了,您知道嗎……」
她淚如雨下,已心寒,心死。
她受的傷不單單是身體上的,連她的心也傷痕纍纍。
她從小就朝思暮想做一個幸福的新嫁娘,結果等到的都是笑話一場!
鷹皓負了她,她嫁給善敏,還天真的以為他會真的愛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一生的良人,沒想到回應她的,是另一場更重的傷害。
地承受不起。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沒有有力的雙肩足以扛起一再加深的傷害。
她不想回去,在這裡,她至少可以確定不會有人再來傷害她、不會有人再賣弄甜言蜜語,要著她玩!
她不想一再當傻瓜!
「不要叫我回去,求求你……」她心力交瘁的哭喊,雙手緊抓被褥,淚水徹底決堤。
此時,一名下人敲門稟報——
「老爺,善敏貝勒來訪!」
知羅一震。
雖然所有人都勸他接回知羅並不急於一時,大可等到他傷勢康復後再來要人也不遲。但他一刻都不能等,他要馬上見到她,只有將她接回身邊,他才能安心養傷。
善敏強忍住傷口的痛楚,抱病佇候在陸府的大廳之中。
陸大人匆匆由內院趕來,一看見他,立刻拱手行禮。
「貝勒爺大駕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來接人。」善敏渾厚的嗓音在廳內有力的盪開。
「接……接人?接什麼人?」陸大人結結巴巴的說,明知故問。
「知羅。」善敏開門見山地道。
「知羅?她……她不在府裡。」
「不在府裡,那她在哪裡?」
「她離京到清靜的地方休養了。」
「那請問陸大人,為何一臉心虛的表情?」
「哪、哪有的事?我說她離京就離京了,請貝勒爺相信!」陸大人矢口否認,眼神卻飄忽不住,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前些日子我昏迷不醒,甦醒過來一處理完誠親王的事後,便直奔陸大人的府第,目的就是為了接知羅回家。陸大人該不會存心阻撓吧?」他的語氣帶了一絲脅迫意味,蹙眉盯著他問。
他心疼知羅,憂心她的情況。她受傷了嗎?傷得重不重?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
他無法自制的思念她。
「不是我存心阻撓貝勒爺,況且你究竟做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有數!」陸大人也有點生氣了。
「就算我有錯,你也無權阻止我跟我的福晉見面。」他毫不退讓。
「不是我不讓你們見面,而是知羅千真萬確不在我府裡!」
他不退讓,陸大人更是堅定。就算他貴為貝勃爺,沒善待他的女兒,他也無需跟他廢話、對他客氣!
一牆之隔的後院那頭,知羅就貼靠在牆邊,一聽到善敏的聲音,心便抽痛起來。
詩社的格格們紛紛壓低音量安慰她。
陸大人光火地說:「貝勒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知羅跟你去了一趟弘雲山莊,後來渾身是血的被人送回京城。你要見她,請先自我檢討你還有沒有資格見她?」
耐性盡失,善敏跟著上火。「廢話少說,我要馬上見到她!」
「不在。」
善敏咬牙怒問:「她如果不在府裡,為何幾位格格們三天兩頭往你陸府的門裡鑽?」
「這……」
「京城什麼不多,就是人多嘴雜,再小的風聲都能走漏出去,你以為你騙得了我嗎引」善敏不想再浪費時間,朝著陸大人放話。「我知道她就在府裡,我命令你現在就把人交出來,讓我帶她回王府!」
回他的身邊!
他只想見她,想告訴她,他絕非有心讓她孤立無援。
他可以理解她為何要休夫、為何要躲他。
是他的錯,是他摧毀了她對他的信任。但正因如此,她才更該給他機會證明他的心!
一開始就是她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是她逼他娶她、是她撩撥他從不輕易給予外人的感情,令他重新感到喜怒哀樂,她憑什麼說走就走、說離開就離開?!
他不准!
「恕難從命!」
「你存心跟我過不去?」
「你無權對我生氣!」陸大人正色地回吼。「我把女兒托付給你,你非但沒疼她、照顧她,還把她丟在荒郊野外,不管她的死活。現在記起她了、想到她了,就跑來跟我要人,你憑什麼?你憑什麼?!」
陸大人氣到快發瘋。
「對!她是在府裡!但我就是不把她交給你,你能拿我怎麼樣?!聽著,善敏,等她的傷好之後,我會再次詢問她的意願,如果她執意休夫,不回勃郡王府,我會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讓她從此之後跟你們助郡王府恩斷義絕!」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善敏冶面暴吼。「我知道我傷害了她,但請相信我,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陸大人,她是我的妻子,即使要我犧牲性命,我也會為她擋下任何傷害!你必須把她還給我!」
陸大人糊塗了,是知羅誤解他,還是他的演技太精湛?他幾乎就快相信他的真心。
眼看兩人僵持不下,陸夫人適時走出來。
「貝勃爺,您還是請回吧。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算我求你們行不行?!」他的身段從未放得如此低過。
「請回吧,貝勒爺。」陸夫人重申。
善敏真的無計可施了,靜了許久,才頹然垂下雙肩。「我不會放棄的。」
他轉身悄然離去。
淡淡的日光斜斜射進屋裡,柔和的風吹散了寒意。雖然已是入春,但牆這一頭的人和牆那一頭的人,心仍凍結在臘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