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公主確實是發了好大的脾氣,但從昨日起,地牢裡就鮮少發出聲響,就連送飯去的丫頭都說地牢裡平靜得怕人。」
靜得怕人!
陸子靖的嘴角有了得意的笑。
莫非是他的威脅起了作用,那丫頭認真反省了自己,所以收斂了自個兒的壞脾氣與滿口的詛咒。
陸子靖實在是太得意了,畢竟他剛剛替皇上教好了一位頑劣的小公主。
既然昇平公主都已經反省思過了,那再關著她就顯得自己太不講理。
收回了劍式,陸子靖回房洗了把臉,準備進地牢裡去請昇平公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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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地牢裡,陸子靖的眉頭就擰了上來。
自從他長大成人、爹爹去世,不再將他關進地牢反省思過後,他就不曾來過這一處童年時常待的地方。而開了地牢的鎖,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撲鼻而來的嗆人的潮濕、腐敗味。
這,難道就是他小時候常被關的地方嗎?
他爹怎麼這麼狠心,將幼小的他關在這個烏漆抹黑的鬼地方?小時候他也真帶種,竟然不怕死的三天兩頭闖禍,閒來無事就被關進這個鬼地方,現在想想,還真是佩服年幼時的自己,要是現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肯進來這個鬼地方。
陸子靖轉身就要出去,根本就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才踏進地牢裡。是一陣細小,有若蚊蚋的啜泣聲喚回了他的腳步。
他猛然想起昇平公主,想起他將那個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關進這個鬼地方。陸子靖衝了進上,卻無法在黑暗中找到她嬌小的身影。
「公主,你在哪?」
昇平聽見有人在叫她,哇的一聲,崩潰地哭了出來。
她也不管那人是誰,循著聲音的方向飛也似的奔進來人的懷抱,抖著身子在寬闊的肩頭尋找那份安全的感覺。
她不斷地向來人哭訴著。「我好害怕、好害怕……這地方又黑又暗,又有從來沒見過的小東西在地上爬來爬去,它們還會咬我的手跟腳,它們甚至還囂張地要跟我搶食物吃;它們的牙好尖,我根本就搶不贏它們。我一直叫救命,一直哭,可是都沒有人要理我,沒人要理我…… 」她晃著頭,將臉上的鼻涕與淚水全數往陸子靖身上的衣袍擦去。
陸子靖雖看不見她哭時的可憐相,卻由她的哭聲想像她一臉淚水的模樣,心,莫名的一抽,竟有了不捨的憐惜。
他怎麼這麼狠心,將一個小女娃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裡,以昇平那樣嬌生慣養,從小便給人捧在手掌心,呵護著長大的尊優,她是如何度過這三天的?
陸子靖不願去想像,逕自抱起了她,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步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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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平哭著哭著,就睡倒在陸子靖的懷裡。
陸子靖將她放在床上,雙眼盯住她髒兮兮的臉龐;她的臉上有明顯的淚痕,一條又一條,可憐兮兮的。還有——他的眼輾轉而下,觸及那被老鼠咬破的鵝黃羅衫下,她的腿呈紅腫,有明顯的咬痕。
而在睡夢中的她,肩膀一抽一抽的,顯然還沒從難過中走出,夢裡,她的眼角依然有淚。
陸子靖望著那童稚未褪去的臉蛋,猜測著她的年齡。
那麼小的個兒、那麼小的身子,她及笄了嗎?
然而對於一個年紀尚輕的小女娃,他竟狠得下心腸,將她一個人丟進地牢裡,縱使今兒個昇平公主真犯下天大的錯,他又有什麼權利來管束她的行為?
陸子靖陷在自我反省裡,對昇平的內疚一波波的接踵而來。
突然,嘩的一聲,昇平又哭了。她叫著。「娘、娘,別離開昇平,昇平好害怕的。 」她舞動雙手,企圖留住娘親的身影,但娘的腳步是如此快,毫不留情的,就要離她而去。
「娘!」她聲聲哀慟,想要留住她娘親;那聲淒楚卻莫名地揪痛陸子靖的心。
他想起了如意的話,在腦中盤旋不去的是昇平的身世:想起她年幼喪母喪父;想起她自幼身纖體弱;想起了自己的小心眼,竟連一個小女娃都容不了,讓還小的她再一次的承受恐懼與害怕。
陸子靖伸出手,讓她握上他的蒲扇似的大掌。
有了依靠,昇平顯得平靜多了。她緊緊地握著那雙安全溫暖的手不肯放,一抽一抽地又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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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昇平就發了燒,病了。
陸子靖心急的請來太醫來看病,而如意則是守在昇平的身邊,哭得稀哩嘩啦。
她不敢責備尊貴的恭親王,可是在看陸子靖的眼神卻有了薄怨。
如意在氣什麼,陸子靖心裡自是清楚的很:如意是在氣他早知道昇平的身子骨單薄,仍然狠心地將她鎖進地牢裡,這會兒硬是讓她染上重病。
大醫來過了,說是染上小風寒,只要休養幾天,便不礙事;但,焦心的皇太后總是不放心,不肯冒險將鍾愛的孫女兒移往皇宮內院,只得請年邁的太醫每天往恭親王府跑,而皇太后更是三天兩頭的出宮,就只為了看昇平。
皇上、皇太后嘴裡雖沒責備陸子靖,但陸子靖卻是滿懷的愧疚。他知道自己就錯在脾氣太硬,看不慣仗勢欺人的嘴臉,可這回;他是真的將脾氣使錯了方向。
抽了個空,他去探昇平的病。
才剛走到門外,門內又傳來昇平的薄斥聲。「我不要喝藥,你快將這難聞的湯藥給我拿走,不然我就叫我皇奶奶砍你腦袋。」
又來了!
陸子靖鐵青著一張臉,怎麼這小女娃就是不能記取教訓。
砰的一聲,他推開了門。
昇平一見到他就像耗子見著了貓,叫囂的聲音一下子便噤住,吭也不吭一句,只是用討厭的目光瞪著他。
她不喜歡這個男人,她討厭見到他!皇奶奶為什麼不將她帶回宮裡,要讓她待在這個討厭的地方,讓她連喘口氣都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