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孟非走進她的房裡,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深深為此而著迷,幾乎忘記了方才才有個男子由她的房內走出。
當她用半濕的紙巾擦拭著臉上的殘妝時,眼眶裡的淚水在幽黃的燈光下折射出一抹晶瑩的光芒,平日的冰冷在此時已不復見,渾身只散發出一種女子的嬌柔和脆弱,惹人憐惜。
「子嬙,你……你怎麼了?」
看見她這副模樣,原本逼上咽喉的怒焰在轉瞬間被她的淚水消融,他一步步地靠近她,蹲跪在她的身旁,猶如古時忠心的戰士般,甘願為女皇效命至死亦在所不惜。
「別問我,不要問我……」她的手肘倚在桌上,將臉埋人修長的手指中,緩慢而無力地搖著頭。
於孟非站了起來。他什麼都不能問!什麼都不能說!從過去到現在,他和她相識了五年,然而,就因為她一直不願接受自己,更不願回答他的困惑,使他永遠無法探知她的心,也無法接觸到她的靈魂深處。即使到了現在,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一直畏懼、擔心的事發生了,甚至已經威脅到他的未來,她還是要他不要多問、不要多說。教他如何能接受這一切?!
「那個男人出現了?」他的一句話令蘇子嬙一驚,由青蔥玉指中抬起了雙頰,怔忡地看著他。
「告訴我答案,是或不是!不要再把我當成傻瓜!我也不想再像只鴕鳥般埋人沙堆中,自以為看不見一切,便等於一切都不曾發生。」
蘇子嬙默然地垂下了頭。事情都擺在眼前,明眼人都能瞭解,為何他還要苦苦追問?
「為什麼不開口說話?為什麼不回答我?」他伸手拉起了她頹然倚靠在梳妝台上的手臂,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你都看見了,還要我說什麼?」她撇開頭,不想看見他失去自制力的表情。壓抑太久的情感在崩潰時是無法控制的,也許於孟非便是如此。
「我就是要你說!親口告訴我,向我坦誠。」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愈來愈強勁,痛得蘇子嬙不得不離開座椅,站起身和他對視。
「放開我的手!孟非,你的情緒太激動了,我們這樣談不出什麼結果的。」
在他的面前,她就是有辦法讓自己的心變得像塊冰塊,堅硬且無堅不摧,冷得令人心寒。
「我只要事實,不要結果、不要理智、不要那該死的風度!我就是對你太自製、太寬容,所以到了最後才連自己失去了什麼都不曉得,更無法挽救。」他像是發了狂般,放大音量對著她吼叫,宣洩著自己積壓了許久的怨氣以及對蘇子嬙的不滿。
老天!她在心裡叫苦。手腕被握得很疼,甚至泛起一圈紅暈,但她卻不知該如何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他說得沒錯。的確是於孟非寵壞了她,讓她全然不在乎他的想法,將他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但是,她也不止一次地勸過他,不要對自己放下太多的感情,因為她不會給他回報、不會同等地付出。只是他執迷不悟地堅持自己的想法,她說得再多也無法讓他看清自己不可能愛上他的事實。
「好!我給你答案。你要問什麼、要知道些什麼,我全都告訴你,可以了嗎?但這是你自己要知道的,聽完之後,不要怨我、不要怪我,接不接受這一切事實都隨你,我也不想再對你隱瞞下去了。」
他的手勁逐漸放鬆,也讓蘇子嬙的手腕得以從他的掌握中脫困。她甩了甩手腕,看著上頭那圈紅腫,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個男人——」他的第一個問句由口中迸出,蘇子嬙在他還沒完整湊出一個問句時,便毫不遲疑地以回答打斷了他的問話。
「你該知道這些年來我不曾接受過任何男子的追求,沒有任何人例外。」她深深地凝望了於孟非一眼。當然,她口中的這些男子也包括了於孟非這個死心眼、的癡情種。她接著又道,「你也明白始終有一個人在我的心底深處,我隱藏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更在你的面前封鎖住過去。」她停頓了一下,彷彿在思索著什麼般,之後才又開口,「但是……」
「現在這個人終於出現了?讓你無法再隱瞞、無法再自欺欺人?」他的心似乎已在淌血,但他只能用氣憤的語氣來遮掩住自己的心痛。
蘇子嬙無奈地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話。
「他早就出現了,一直在我的生活中,一直是我鎖定的目標。這麼多年來,我努力不懈地讓自己的舞技精益求精,為的就是希冀自己能和他站在同等的地位。我只想讓自己能跟他並駕齊驅,而不是永遠矮他一截、永遠無法跟上他的腳步。」
於孟非聽著她的一番話,看見她眼眸中少見的神采。他未曾見過蘇子嬙只因提及一個男人,眼中便散發出那抹動人心魄的光芒,而這些話卻足以讓他心碎。
想起方纔那男人的面孔,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他在腦海中將幾個角色畫上了相關聯的線段。南部理事夫妻兩人和蘇子嬙談笑的畫面以及他們那對出色的兒女,下午以極高分數獲得優等入圍的那對男女,子嬙失落的面容和剛才那個得意、傲慢的男子……他們的影像在他腦中一再重複交疊,最後,他終於在恍然間明白了一切。
「他叫莫中耀,一個存留在我心中七年的男子。這七年來,我清楚他的一切,也努力在他身後追逐著,追得好累、好累,卻心甘情願……而他卻全然不知,以為我的出現只是種巧合,只是種機緣,他根本不會懂得珍惜。」
「他來你的房裡,你們兩個人……」他想到那個叫莫中耀的男人離開前刻意留下的那一個吻,不禁又妒意沸騰。
她看了他一眼,打算以另一種方式回答他的問話。她不可能將她和莫中耀方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