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俄國人。
此刻被逮捕的這個人,仍然不斷地遭到人們的唾棄踢
打,蒙受著百般凌辱。
從馬上,嘉士德爵士看得出引起這場騷動的犧牲者,雖
然混身是傷,但身份教養卻很明顯的要比那些迫害他的暴徒
高尚得多了。
「我們……能……幫得上……忙嗎?」
一瞬間,他詫異是誰在說話。隨即發現方才倚牆而立的
那位女子正欠著身子在對他說話。
雖然她的英文很流利,但嘉士德爵土知道她絕不是英國
人。
「沒辦法。」他很快地回答,「你得知道,我們也都是
外國人!若不幸被捲入這場是非中,可會惹上殺身之禍的。」
「可是……也許他並沒有做什麼……壞事!」
「他們認為他是俄國間諜!」
「我知道。」她說:「但他們也許弄錯了!」
「可能。」嘉士德爵士回答,「不過我們最好別去幹
預,況且我們也沒有能力幫他的忙。」
此刻大批群眾仍然繼續吼著前進。不斷擦身而過的人
群,使馬煩躁地搖晃著。
被拖著的人,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
然而仍有許多人不斷地加入行列,甚至一些袖手旁觀的
店東也躍躍欲試,想加入湊興。
「我們最好趕快離開!」嘉士德爵士表示。
他對「暴動」可說是瞭若指掌。他知道暴動就像一團火
焰,很快就會蔓延開,造成一連串悲慘、可怕的災禍。
除非等到這場暴動完全平息,市場將不再是個安全之處
了。
他望著身旁的女子。
「若不嫌棄。」他說:「乘我的馬比你走路回去要安全
得多了。」
正如他所預料的,此時有許多人正勿匆忙忙地加入前方
不遠的群眾中。想必對方也看到了,因為她立刻說:
「那真是感激不盡。」
於是她轉身面向著前面的僕人,那是一位溫和莊重的土
耳其人。
「你回去吧!漢彌,」她說,「這位先生會照顧我的,
再走下去是非常不智的。」
「正是,小姐。」
嘉士德爵土彎下身,攙起她輕巧的身子,坐在馬上。
她戴著一頂小巧的軟帽,因此雖然坐在前座,卻絲毫不
影響嘉土德爵士的視線。
他右手執著絕繩,朔熟地駕著馬,間或閃避一旁,讓人
群經過。
幸運得很,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暴動行列吸引了,因此並
沒有特別留意到嘉士德爵土和他的女伴。
不一會兒,嘉士德爵士轉入另一條小路,路上只見數匹
疲累的驢子,載滿了鄉村來的新鮮食物,緩緩而行。
「最好的辦法是繞道而行,」嘉土德爵土說,「如果你
願意告訴我你的住處,我可以繞一些寧靜宜人的小路,送你
回去,這樣走法會比剛才安全得多,也愉快得多了。」
雖然他心中已猜測到這群暴徒的去向,但他仍然不願輕
舉妄動。
因為這群暴徒早已失去理智,根本無視法律的存在,正
不斷地向市中心集中,雖然此刻他們幸而避開,然而這個事
件卻很可能會造成對所有外國人不利的情況。
「真可憐!」這位女子輕柔地說。「我簡直無法忍受
……想到他受到這麼悲慘的折磨!」
「好在此刻他已沒有任何知覺了!」嘉士德爵土答道。
現在,他才定下神來打量她,竟意外地發現她長得非常
美麗,堪稱明艷絕倫。
他覺得她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是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從末
發現過的,更想不出她到底是哪裡人。
她的眼睛又大又黑,像兩泓深不見底的潭水;挺直小巧的
鼻樑,和柔軟紅潤、花瓣似的嘴唇,很勻稱地排列在小小的鵝
蛋臉上。她的皮膚非常細緻潔白,卻襯著一頭如雲般的黑髮。
這麼美麗的女子,只有一個僕人保護,在康士坦丁堡行
走實在是太危險了,這個想法立刻浮上他的心頭。
一股好奇心驅使著他,於是他問:「我想我們該自我介
紹一下吧!我是嘉土德——嘉士德爵士,英國人。正要到英
國領事館。」
「我是法國人,先生,萬分感激你的搭救。」
嘉士德爵士覺得她看起來、聽起來都不太像法國人,雖
然她的法語說得十分正確古典。
一轉念,他又想也許是多年居留異邦,使她看起來不太
像法國人。
「芳名是……?」
「雅娜。」
他揚起眉毛。
「這可不像法國名字呢!」
「我是在這兒出生長大的。」
難怪她看起來不像法國人,他想。
他同時感到她似乎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姓,對於此點嘉士
德爵士雖有點失望,但也不禁在心裡稱許她的謹慎。
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有良好教養的女子是不應該
隨便與陌生人太親近的。
「願意告訴我你的住所嗎?」他問道。
聽了她的說明之後,嘉士德爵士感到無限的驚詫。
據他所知,那附近並沒有適合歐洲人住的房子。
因此,他對面前這位優雅高貴的女子益發感到好奇了。
「你可喜歡康士坦丁堡?」嘉士德爵土寒暄著。
「有時候我真恨死它了!」她說:
「想想剛才那些殘酷的人!」
她的聲音透出一份激動,嘉士德爵士知道她仍在為那位
不幸的俄國人難過,難過他生前飽受折磨,死後仍不斷地遭
人凌辱。
「的確,土耳其人有時是很殘忍的。」他說,「不過,
換個角度來看,他們往往是最好的戰士。據我所知,英、法
兩國對土耳其在克里米亞的戰績都相當讚佩呢!」
「根本就是一場無聊、不必要的戰爭!」雅娜答道。
「對極了!老天爺知道大使曾費了多少力量想化解這場
戰爭!」
「但並未成功!」雅娜的語氣中帶著諷刺。
「要知道俄軍方面可沒這麼想!」嘉士德爵士說,「這
場戰爭完全是俄國發動的,他們先突擊黑海西岸的西奈,擊
潰了一文土耳其騎兵。」
「可能他們有他們的理由。」雅娜說。
「理由?」嘉士德爵士嚴厲地反駁,「西奈事件簡直是
一場大屠殺,景況比你剛才看到的要悲慘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