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生氣?」
「當然了,」他說,「而且我得費好大的力量來控制我
的脾氣,這是很不好的現象,外交官應該在何時何地都能保
持冷靜與自製的。」
「我倒很高興能使你暫時擺脫那副英國式的淡漠!」
「在你們俄國人眼中的英國人就是這樣的嗎?」他問
道。
「當然羅!」雅娜答道,「沒有什麼能打破英國人的冷
漠、鎮定——除非是女人!」
「那你可以引以為傲了!」
「我倒很高興能發現你畢竟也是個人!」
「偶爾從敵對者的觀點來看自己也很有意思,」他說,
「我承認上次到俄國時,他們的熱誠很今我感動,甚至我的
表現也與你剛才描繪的完全不同。你可想聽我說實話?」
「如果是像剛才說的那些不說之詞就不必了,」雅娜
說,「我實在忘不了你說我是個妖艷的美女。」
嘉士德爵士笑了。
「要不要我現在告訴你,你一點也不妖艷?」他說,「你
該原諒我吧。」
「希望我看起來不會不夠端莊。」
「要我道歉嗎?」他又問。
「用不著了,」她說,「事實勝過雄辯,所以我很感激
你沒有把我交給船長。」
「否則將會引起一場激烈的爭辯,無法決定你該是海軍
還是陸軍的俘虜。」嘉士德爵士開著玩笑。
「現在,作為你的俘虜,我只好忍受你的侮辱!」
嘉士德爵士仰頭大笑起來。
「可以請你喝杯茶嗎?」
「好的,只要你心中沒有成見,」雅娜說,「再說我的
確很需要吃點東西。」
「你沒吃午餐?」
「沒有,而且早餐也吃的很簡單。」
「那麼我為你叫點比餅乾更實在的東西吧!」嘉士德爵
士提議著。
雅娜搖搖頭。
「不必了,我等著吃晚餐吧!大概也不會太晚的。」
「我會提早叫的,」嘉士德爵士說道,「我的僕人可是
個烹調能手!」
「你的確過得很愜意,爵士。」
「我認為沒有必要在該享受時不享受。」嘉士德爵士答
道。
「所以你有這麼能於又善於烹調的僕人,就不需要一位
妻子了?」
「我是這麼想的,在英國有句俗諺『獨自旅行到得
快』。」
「那麼你一定急著實踐你的理想了?是駐巴黎大使館
嗎?」
嘉土德爵士顯然吃了一驚,雅娜笑了。
「我父親在聖彼得堡認識許多歐洲的外交官,」她說,
「他們總表示巴黎是他們的最高理想。」
「對外交官而言,它的確是最引人,也最重要的職位
了。」
「所以也就是你在雅典之後的目標?」
嘉士德爵士猶豫了一會,好似不能決定要不要說實話,
然後他不太情願地說:
「我是這麼希望著。」
「那就表示你相信它會達成的,要是不被你行李中那個
妖艷的女人所破壞的話!」
「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
「可是我仍然不太高興。」
「假話是不會傷人的。」
「你錯了,假話一樣會傷人,愈是假話或是半真半假的
話愈會傷人。」
「比方說,不管我怎麼說明,怎麼解釋,你心裡還是認
定我是蘇丹宮裡的人。」
嘉士德爵士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剛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真以為你是從十五世紀的
波斯古畫中走出來的美女,又像是象牙上的精緻雕像,那麼
細緻,那麼珍貴,連德黑蘭的皇帝都下令要特別監護著。」
「真是受寵若驚!」
「想想,現在你失去了父母、家人,無依無靠,孤苦伶
仃,又沒有丈夫照顧你,你到底怎麼辦呢?」
「一切都那麼突然,無法逃避,」雅娜說,「因此我真
的很感激你,因為不管你是否情願,現在你總是在幫助我,
照顧我。」
她微微地顫抖了起來,又說:
「現在雖然我是在敵人的領土上和我的敵人面對著喝
茶,心裡的恐懼倒比在宮裡要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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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睜開雙眼的剎那間,雅娜腦中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身
在何處。好一會兒,定下神來,她才放心地想起自己已不再
生活在那座可怕的王宮中了。
現在,她任由「喜馬拉雅」號將她載送到一個遙遠、陌生
的國度,一個不可臆測,甚至可能更可怕的未來世界中。
唯一能引以自慰的是,至少目前她是安全無恙的。
隨著思潮,她才想起嘉士德爵士也在房間裡。他正睡在
地板上,當然,傑金斯已經為他在地板上鋪了一些靠墊。
雅娜心裡明白,這張臨時的床鋪一定很舒服,而嘉士德
爵士所以會帶著不屑的口氣,是故意表現給她看的,其實他
是很舒服的。
耳畔是隆隆的馬達聲,清涼的海風陣陣襲來,她不禁沉
思著,人生是多麼的奇妙!現在她竟會與一個敵對的陌生人
睡在同一個房間裡,而且只有一帳之隔。
她忍不住懷疑地自問: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記得當嘉士德爵士在晚餐前換上晚禮服時,她不由得在
內心讚歎著:幾乎再也找不到象嘉士德爵士這麼丰神俊朗、
儀態高雅的男人了!
傑金斯為他們準備好餐桌,並在桌上放了一盞燭台,上
面插了三隻蠟燭。
起先他們並不需要蠟燭,但當晚餐用畢,他們正喝著咖
啡,坐著閒談時,天色逐漸變暗,於是傑金斯便替他們拉上
窗幔,點上蠟燭,把天際的落日餘暉留在外面了。
本來態度極為憤怒的嘉士德爵士現在很有風度、十分文
雅地與她閒談著。
然而,她知道,嘉士德爵士是費了極大的自制力,才按
耐住他內心的不滿。
他談到以往的旅行,最近的波斯之行,以及他在外交生
涯中所遭遇到的險況,他敘述得十分生動,逸趣橫生。
雅娜睜著烏黑的翦水雙瞳默默地注視著他,當然這種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