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由官方正式出面來調查,要比人們濫用私權要好得多了。」
「正是。」嘉士德爵士同意地說。
他腦中立刻浮起雅娜的倩影,和那張被鮮血污染的險
孔,流露痛苦的眼神以及幾乎被扯成碎片的屍體,他不知道
此刻雅娜是否也會想到這幕景象。
這種淒慘的情景實在不應該讓女人看到的,他心中有點
後悔,應該在分手前特別向她強調,在暴動未完全平息之
前,不該再出門到市場來的。
當然,他瞭解她的焦慮,她的父親病得很重,需要藥
品,但是戰爭使藥品變得非常昂貴難求。
她買的是草藥,這種療法是盛行於亞洲東方國家的。
但是,到底有沒有效呢?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聳了聳
肩膀。
此刻,雅娜正在家裡煎藥。
她的僕人已先她一步把藥帶回來了。
「漢彌,剛才那位藥商到底說些什麼?」
只有土耳其人才能聽出她不是本地人,因為她的土耳其
話說得非常流利,但有些口音仍不夠道地。
聽了漢彌的說明之後,她立刻仔細地清洗草根,再切成
碎片。
「是那位紳士送你安然抵家的?小姐。」漢彌問道。
「可不是!」雅娜笑著說。
「他長得真英俊!」漢彌說:「簡直就像『大奧奇』!」
「我可沒見過『大奧奇』本人。」雅娜回答。
「他真偉大!連蘇丹也得聽他的。」
「我也聽人這麼說過。」雅娜說。
她想,英國人就喜歡自己高高在上,似乎任何事都得經
過他們的批准。
在她心裡,嘉士德爵士就是這種獨裁者的典型,她可不
願和這種人來往。
「他們根本不是人!」她想。
將藥放在爐子上後,她又對漢彌說:
「我想上樓去看看爸爸。你剛說你回來的時候,他睡得
很甜?」
「是的,小姐。我沒叫醒他,睡眠是最好的藥呢!」
「這倒是真的,」雅娜說:「最近這陣子爸爸都沒睡
好。如果吃了這些藥,燒還不退,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可以設法請個醫生來看看,小姐。」
「不行!」雅娜立刻說:「那太危險了!再說我們也已
經挨過幾個月了,現在絕不能請醫生!」
說著,她便朝樓梯走去,卻感到漢彌正惶惶不安地望著
她,似乎有話要說。
她立刻問:
「怎麼回事,漢彌?」
「壞消息!小姐!」
「壞消息?」
雅娜的聲音忽然提高了。
「今天我在城裡聽到的,他們說政府馬上就要開始逐戶
搜查了!」
「按什麼?」她明知故問。
「俄國人呀!小姐!」
雅娜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似乎又看到了被拖扯著的間諜,那張血淋淋的臉孔,
痛苦的表情,人們憤怒地唾棄著……
這些情景不斷地在她眼前出現。
「怎麼辦呢?小姐!」
漢彌的聲音輕得像耳語。
「我不知道,」雅娜說:「爸爸病得那麼重,又不好搬
動,這怎麼辦?」
她望著漢彌,深黑的大眼睛盛滿了憂鬱、驚恐。
「阿拉會保佑我們的。」漢彌脫口而出。
「阿拉?」雅娜悲哼著:「我看阿拉和上帝都棄我們不
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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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對方纔的失態略感羞窘,雅娜拿起了一壺搾好的檸檬
汁,和一隻玻璃杯,放在托盤上,打算上樓去看她的父親。
他一直連續地發著高燒,時時需要一些清涼解渴的飲料。
她注意到漢彌仍在窺視著她,因此她很平靜地說:
「漢彌,你知道我們是多麼的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們
早就沒命了。」
漢彌並沒有答話,她又說:
「其實,以前不是還遇過更危險的情況!現在,我去看
看爸爸,待會兒,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她的聲音中仍有一絲戰粟。
雖然她極力壓抑著,但心底的恐懼卻無時無刻不嚙噬著
她。
今天那幕淒慘的景象不斷地縈繞著她,鮮血、怒吼、謾
罵、人群……不斷地在她眼前晃動著。
真的,幸虧是漢彌,要不是漢彌撈著他們父女及時逃出
那個淪亡的小城,他們的處境可要比現在悲慘萬倍呢!
回想起來,雅娜總不明白自己當時竟會那麼傻,早該在
戰爭剛爆發時,便立刻攜帶財物回聖彼得堡的。
當時,他們正在克里米亞的別墅裡,聽信了別人的謠
傳,以為這裡是絕對安全的。
一向這座別墅就給他們一種安全、寧靜的感覺。
在這裡,陽光明燦,百花綻放,連她父親的病也有了起
色。
她記得小時候,每當假期結束要回到天寒地凍的聖彼得
堡時,她總忍不住大哭一場。
然後,她會在家裡數著日子,等到那層厚厚的積雪慢慢
溶化了,也就是她回到南方,回到這個天堂樂園的時候了。
也許是父親的病勢加上消息不靈通,她一直沒有感到情
況的危急。
等她到達康士坦丁堡之後,她才知道俄國軍隊所以遭受
挫敗是因為兩位英勇的英國軍官,奮不顧身,拔刀相助,遂
大大激勵了土耳其的士氣,同心協力地打垮了沙皇的軍隊。
此後,英、法兩國便與土耳其結為同盟,在一個月黑風
高的夜晚,派軍突擊克里米亞島。
早就該離開的,雅娜總懊悔著。
當時只要乘馬車就能到附近的車站,雖然她父親病得很
重,但總可以熬過去的。
可是,那時她卻以為移動會影響他的病況,再說,誰也
沒想到戰爭來得這麼快。
只有漢彌注意到事態的不妙。
就在這所別墅被敵方接收,做為英國高級將官總部之
前,他將雅娜的父親放在擔架上,藉著兩個忠僕的協助,偷
偷地逃出來。
然後,他們三個人躲在一間茅屋裡。
漢彌每天到外面去探聽消息,而雅娜總絕望地想:遲早
會淪為囚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