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任紫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對她使個眼色。
「屏妹說得有理,我的確是年歲不小了。那依屏妹之見,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退讓!」董心屏立刻接口道,緊接著又大言不慚地說:「妳應該把雲哥哥讓給我!我和雲哥哥同是十六歲,還比他小了幾個月。我們一起長大,從小感情融洽——」
「還真敢說哩!不知道是誰和少爺一見了面就打架,還從小打到大!」春桃老實不客氣地戳破她的牛皮。
董心屏說得得意之際,謊言突然被拆穿,霎時滿臉通紅怒視著她。「妳……」
一直靜立在她身後的夏兒,更是噗哧一聲地笑出來。
董心屏回頭狠瞪了她一眼,夏兒立刻斂聲止笑。
董心屏回首擺出大小姐氣勢,怒斥道:「春桃,妳只是個下人!我和表姐講話妳插什麼嘴!」語畢蔑視了任紫晴一眼。「人家說有什麼樣的奴才,就有什麼樣的主子,說得一點都沒錯!」
「什麼!妳……」春桃聽了更氣。
這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感激!竟如此任性妄為想搶奪小姐的未婚夫婿,實在太過分了!
任紫晴儘管對表妹這番指桑罵槐的話有些生氣,仍伸手阻止春桃,她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明白妳的意思,我願意退讓。」
董心屏聽她願意退讓,心上竊喜不已,卻未喜形於色,只是冷冷地說:「這是表姐親口說的,可不是我逼迫表姐的!」語畢,她傲然睨視了主婢一眼,轉身領著侍女夏兒離去。
待表小姐離去後,春桃氣得拍桌子大罵:「真是欺人太甚!也不想想若非老爺和夫人厚愛她們母女,她今天會在哪裡?!會變成什麼樣子都還不知道呢!今日竟然如此忘恩負義、得寸進尺,實在太過分了!」
任紫晴暗歎一口氣。「可是屏妹說得也沒錯,我的確得考慮是否還能為柳家傳宗接代。」
春桃聞言急聲說:「別聽她胡說八道了!小姐您的身體健康得很,一定能為少爺生下一子半女的!」
任紫晴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專心繡花。
春桃見狀即知小姐退讓之心已定,不禁更氣惱表小姐,也為小姐感到無限委屈……小姐十六年的等待,虛擲了寶貴的青春,不是為了今天的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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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前,任紫晴低垂的頸項形成一道美麗的弧線,像一葉臨水的楊柳。她愛憐的眼光撫過鏡子裡的容顏,輕聲歎息著……夜闌人靜時,她總會不自覺湧上莫名的感傷,甚至怔忡起來,不明白自己這十餘年來,是為著怎樣一個理由執著著;而無情的時光像烈日般,一點一滴蒸乾了她的青春。
可是,她並不後悔。唉,也許是上輩子欠他的,讓她這輩子得用這樣的方式償還,任青春花開花謝、無人賞憐;彷彿像是深夜暗吐芬芳的夜來香,濃濃的花香在暗夜裡獨開在院牆內,卻無人聞問……
「晴兒。」
一聲熟悉慈愛的輕喚讓她回過神來,轉首看見娘親來了,她立刻迎上前去。「娘。」
余惠君回頭示意隨身侍女退下,任紫晴上前扶著她到桌邊坐下,倒杯茶放在娘親面前,然後在對面坐下。
余惠君愛憐地看了女兒一眼,歎口氣說:「下午,屏兒來向我和妳爹說,說妳主動去找她,對她說妳願意退讓,並想促成她和雲兒的婚事,這是真的嗎?」
任紫晴聞言一愣。
沒想到看似天真無邪的表妹,竟會對她和爹娘耍這種心機;但她也無意點破,只是點點頭。「是的。」
余惠君聽了心疼不已,也開始後悔是自己和老伴害了女兒;不但誤了女兒的青春,也毀了女兒的幸福。
她忍不住自責道:「都怪我和妳爹,若不是當初——」
「娘,您別再自責了!既然當初是女兒自己做了那樣的決定,今日就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任紫晴語氣堅定地說。
余惠君見女兒眼神堅決、語氣堅定,遂也不再多說什麼。
任紫晴又說:「這一切都是為了雲弟的幸福著想,因為雲弟還那麼年輕,將來我能陪他多久也說不定;所以……我想,我能一直當他的姐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余惠君沉默不語,女兒說的也是事實。
「您和爹已答應雲弟和屏妹的婚事了嗎?」
余惠君歎口氣說:「妳爹的意思是等雲兒回來,問過他之後再說。如果雲兒也同意的話,看是挑個好日子讓他們成親,還是怎樣再說。」
她口中雖這麼說,但心裡卻另有盤算。
如果雲兒真要和屏兒拜堂成親的話,她倒覺得不用急在一時,畢竟兩人都才十六歲而已,認真說來還是太年輕了;不過嬌兒前幾天才突然跑來向兩人說,要和女兒拜堂成親,真讓她和老伴嚇了一大跳,不知他是當真還是開玩笑。
任紫晴垂眸低視,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有莫名的悵然,些許的釋然,還有真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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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杭紡」與湖南「湘繡」、四川「蜀錦」皆聞名全國。
任家在湖州設有江南最大的織造廠,除了收購太湖周圍縣治所產的生絲送至織造廠織成絹帛外,又以較高的價錢與農戶訂立契約,種出品質與產量皆高的棉花;而近來棉織業又有超過絲織業的趨勢,所以獲利相當可觀。柳慕雲和譚總賬房至杭州與布商洽談絹帛、棉布出售事宜,而這一去一返的行程讓他頗覺勞累。
侍女小婉將一碗蔘茶送進他房裡。「少爺,請用蔘茶。」
「謝謝。」柳慕雲端過蔘茶,掀起碗蓋淺啜一口。「晴姐在家嗎?」
「小姐不在,好像和二總管到無錫去了,要過幾天才會回來。」
「這樣啊!」柳慕雲感到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