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秋波微轉,看著床榻上面帶欣喜笑容的姚雪英。
唉!心地善良,毫無防人之心的夫人,欣慰故友的及時來訪,並願意接納、扶養小少爺;但有道是「人在人情在,人死兩分開」,誰也無法保證他們是否會言行如一,貫徹承諾。
回憶起當初的自己和雙親,就是因為不懂得懷疑,而且太相信對方,以致受人欺騙利用,淪為富家老爺傳宗接代的工具。
當初,對方用納妾的名義前來家裡提親,並巧言雖是側室,但生活上的一切皆與正室夫人無異;雙親就在對方的巧言哄騙及大筆聘金的誘惑下,終於同意讓她嫁為側室。
但事實不然。她被送至富家後即形同軟禁,既沒有拜堂也沒有個稱呼;更在產下一子之後,差點被那狠心的正室夫人毒死。
幸好,那平日服侍自己的婢女,因為不忍看自己慘遭毒手而暗中協助她逃出。
不料那夫人卻不肯就此罷手,不僅把她辛苦懷胎的孩子佔為己有,更派人追殺她想滅口。就在她走投無路時,幸賴柳氏夫婦伸出援手搭救;而柳夫人更還將當時甫滿月的小少爺交予她照顧。
這使得愛子被奪,被迫骨肉分離的她,心靈上獲得莫大的安慰;更將小少爺視如己出般小心翼翼地照料著。
因此,無論如何,她將來一定要讓小少爺成為任家女婿,確保小少爺在任家的地位。
當晚,姚雪英在睡夢中溘然長逝,任漢文妥善料理了她的後事,擇一佳地安葬之後,即帶著柳慕雲和池秋月起程返回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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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一個風景絕佳,足可媲美杭州的地方,久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稱;但不同於政商發達的杭州,蘇州是個人文薈萃、文化發達,且十分適合居住的地方。
在蘇州城內大街的盡頭,有座佔地數頃的莊院,裡頭屋宇連幢,庭園有山有水,三房九廳,十八迴廊,莊院雖大卻不刻意顯露出氣派。此莊院的主人任漢文,年輕時即經歷過人生的大風大浪,因此深諳藏鋒之道:財不露白是避免招來小人覬覦,無端招徠禍害的不二法門。
莊院周圍只用一道樸拙高牆圍起,大門上頭牌匾寫著「任家莊」三個大字。任漢文是蘇州城內人人皆知的大善人,不論是造橋鋪路還是賑濟,總是少不了他的參與:為人謙沖為懷,不居功、不自誇,頗受鎮民推崇。
這日,任秀姝在房裡哺喂女兒,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姑姑,我是紫晴,現在可以進去嗎?」
「可以的。」任秀姝輕答一聲,隨即朝貼身婢女點頭示意。
婢女立刻上前開門。
房門開啟,門外是個一身淡紫衣墓,年約十歲的小小姑娘。一張瓜子臉,清麗絕倫、雙幢剪水,年紀雖小卻隱然是個傾國傾城的小小美人兒。
任紫晴來到姑姑身邊,見小表妹正在吸食母乳,不由嬌顏微酡,笑問:「屏妹妹還沒有吸飽呀!」
任秀姝含笑點頭。「再一會就好了。」
任紫晴只是看著小表妹吸食母乳時的幸福表情,靜靜地等她吸飽喝足了,再將她抱在懷裡,感受那期盼已久的手足之樂。
從好久以前,她就一直期盼能有個弟弟或妹妹,可惜雙親似乎無意再生個一子半女的,害她只能暗暗欣羨旁人的手足和樂。
前不久,常總管奉爹爹之命去接回姑姑和兩個月大的小表妹。從那天起,她就天天往姑姑房裡跑,只為了抱抱小表妹,一圓她多年的想望。
一會,任秀姝見女兒似已喝飽,遂拉整好衣服,幫女兒輕拍背部,待她打了個飽隔後才將她交予小侄女。
「屏妹好乖!姐姐抱抱喔!」任紫晴接過小表妹,在一旁椅子坐下,不一會小表妹竟似有睡意,瞇起雙眼打了個小呵欠,輕靠在她胸前便開始打盹。
任紫晴雖然希望小表妹能陪自己玩一下下,但也明白小娃娃大都愛睡覺。
任秀姝看著兩人不禁抿嘴微笑。
數月前,丈夫因病去逝,留下當時即將臨盆的自己,頓失良人依靠的她在產下一女後,不但受到婆婆輕視,更令她驚恐的是,小叔竟覬覦她的姿色,不顧兄嫂身份,三番兩次以言語輕薄她。而公婆對小叔的惡形惡狀竟不聞不問,她在求助無門下,只好偷偷修書一封,托人帶來兄長要他代為設法。
任漢文得知之後,立即央求他當官時的一個好友,亦正好是當地的父母官,請他出面代為關說,好讓他能來接她離開。
深知董家二老貪婪心性的任漢文,更贈予董家黃金及無數珍寶,讓她從此與董家斷了瓜葛。
這時,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春桃,興匆匆進房嚷著:「小姐,老爺、夫人他們回來了!」
「真的啊!」
任紫晴聽到爹娘回來了,抱著小表妹起身就往外走,早忘了要將屏兒表妹還給姑姑了。她的貼身小丫鬟春桃亦跟在她身後。
任秀姝只是微微一笑,亦起身蓮步輕移,跟在兩人身後至前院迎接大哥和大嫂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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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前院,任紫晴第一眼便瞧見原蓄著三絡美須的爹爹,竟把鬍子剃了,懷中還抱著個八、九個月大的小娃娃。
她上前仰望著他。「爹爹,您的鬍子怎麼不見了?還有這個小娃娃是誰?」
任漢文轉首看了夫人一眼,苦笑道:「沒辦法呀!小雲兒似乎不喜歡我的鬍子,總愛拉扯它。爹被他扯痛、扯怕了,只好剃掉鬍子,免遭他的『小毒手』。」
小雲兒?
任紫晴看著爹爹懷中的小娃娃,圓圓的臉兒,粉嫩的雙頰,小巧的鼻和口,圓滾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那模樣、神情十分可愛,不由得教她十分喜愛。
她轉身將抱在胸前的小表妹交予小丫鬟春桃,回身向爹說:「爹爹,讓我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