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在課桌裡發現了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話:「我們會成為朋友嗎,很好的那種朋友?艷。」
反覆地看幾遍,沒怎麼明白,最後他拿給何薇薇看,誰知何薇薇看了一眼後就氣得臉色通紅:「陳艷給你的情書拿給我看幹嘛?!」隨後一個星期都沒有理睬他。
令人震驚的事是,陳艷的這封信原來是情書!
江節不明白為什麼在小學時代一直叫自己「矮老鼠」的女生,怎麼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突如其來的青睞讓他在收到信的時候起,就摻雜了不知是得意還是厭惡的情緒,還有點誠惶誠恐。
不知所措中,他在週末回家時把這件事告訴了李沐雨。
李沐雨邊開車邊樂呵呵地聽完,然後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來拍了一下他的頭皮,用慣常的口氣批評著他的做法:「小笨蛋!有女孩子追求的大人樣了,怎麼還淨幹傻事啊?」
江節怔愣地看著李沐雨問:「陳艷要追求我?為什麼?」
李沐雨笑著反問他:「我怎麼知道?!那你呢?覺得何薇薇好還是陳艷好?」
江節想了想,很老實地回答:「不知道。我覺得她們都沒你好呢。」
對於這種不著邊際的回答,李沐雨早就習慣了,也懶得再去糾正,不過望著開始有這方面煩惱的江節,心中總有股淡淡的悸動,孩子長得真快的感慨又一次湧在腦海裡。
「不管怎麼樣,今後不要再把一個女孩子的情書,給另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子看這種蠢事啊。」李沐雨只能這樣叮囑他。
「何薇薇喜歡我嗎?」江節認真地問。
李沐雨朝天翻了個白眼,他不明白江節為什麼在這方面看起來總是像少根筋似地,讓人吃不消。「對啊,小少爺,她看到你有別的女孩子的情書會很不高興的,所以說這種呆事就不要干,知道嗎,會傷人家女孩子的心。」
「哦,」江節領悟般連連點頭,接著又問,「那我該怎麼辦呢?她已經生氣了啊?」
李沐兩聽出點興味來了,笑問:「你是喜歡何薇薇的嘍?想哄她開心?」
江節一個勁地點頭:「她是我朋友啊。」
「那你就不要理睬陳艷就行了。」李沐雨高興地替江節出了主意。
「我本來就不想理陳艷的。」江節毫不猶豫地從口袋裡把信取出來,從車窗裡狠狠地扔了出去,報復似的快感媲美小學時代常幻想的鹹蛋超人扯她的馬尾辮。
李沐雨瞥了他一眼,嚴肅地說:「你要和何薇薇做朋友可以,我不反對,但不要幹壞事哦,如果敢做些對不起人家女孩子的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江節瞪大眼睛:「什麼壞事?」
「嘿唷,你別給我裝蒜,我就不信你還不懂。」李沐雨乾笑著,眼前的小伙子長得快和他差不多的個頭了,他當然不相信他別處沒在發育,偶爾從洗衣機裡撩出的短褲上發現的一些可疑的斑跡,都能告訴李沐雨,小伙子發育正常。
江節在他的笑中臉色泛紅:「你討厭啊你!管好你自己吧,三天兩頭換女人的大流氓!」
「你在我面前害什麼羞啊,又不是大姑娘,你別老裝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來唬我,下面那個傢伙的事我可比你清楚得多。」李沐雨笑壞了,江節害羞的樣子比他小學的時候還要可愛。
「你你你……這大流氓,你當然清楚嘍,你就不會管好自己那玩意兒!」江節語無倫次地叫嚷著,一拳頭就揮了過去。
「我管不好自己,我會負責的,你呢?拿什麼去替人家姑娘負責啊?」李沐雨一把握住揍來的準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醒他:「我是個成人,而你還只是一個沒有獨立能力的孩子。」
江節收回手,咬著嘴唇不出聲,每次聊到這種事,總是以他的啞口無言告終。他已經不想再跟李沐雨說,他腦子裡除了他,誰都裝不下。
可惜李沐雨總把這事當笑話看,說他還像小孩子一樣有戀父情結。
他本想回嘴:你哪是我爸啊?我要有也是戀李沐雨的情結。
結果這想法剛在心頭一冒,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硬生生地把話給吞回肚子裡了。他明白害怕源於哪裡,它像一根尖銳的針時常紮在神經上,提醒他有些話不能亂說,有些事不可亂想。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下面那東西的第一次遺精,竟然是躺在李沐雨懷裡時發生的,嚇得他當晚就把短褲扔到垃圾堆裡去,以後死也不敢再和李沐雨躺一張床上了。
因為他問過阿良的第一次是怎麼回事,阿良紅著臉對他說夢裡見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沒有穿衣服,像黃書上畫的那樣盡用手撓他下面就出來了。
他愣著,然後又問阿良:「都是女的嗎?」
阿良奇怪地盯著他:「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是男的,那是變態了。」
就這詞把江節的臉色嚇成慘白,渾身直冒冷汗,他連忙岔開話題,從此不敢再提這事。
年紀不小了,已經可以分辨正常與不正常,特別在這一方面,所以打死他也不敢告訴李沐雨,他的遺精和他有關啊,甚至連以前胡亂的親暱話也覺得難以敵口了。
成長的煩惱越積越多且越來越古怪,它們像灰色的烏雲,時常壓抑在江節神采飛揚的眉目之間,而身邊的人根本是一無所知。
「江節,你要讀高中了,給我認真點啊,女朋友的事我不管你,不意味著你可以放鬆學習,聽見沒有?」
「知道啦,李先生——」不耐煩的回應後,江節趴在車窗口,眼光呆滯地掃著飛馳而退的風景,無法言喻的煩惱漸變成憂鬱呈現在臉上,只是在李沐雨眼裡還是個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少年郎,還帶點吊兒郎當的頹廢,和一般的中學生沒有什麼區別。
和江節的緣分怎麼會越續越長?李沐雨常常會這樣想,現在是無論如何也斷不了了,甚至連無意中冒出沒有必要這樣下去的想法,都會覺得有罪惡感,因為太適應當個父親的成就感了?還是和江節的生活已經讓自己迷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有時他會害怕那個早已不知所蹤的女人突然回來,順理成章地重新要走江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