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節心裡在歎息,臉上適度地向她擠出傭懶的笑容來打招呼:」你也到啦?」
「真是的,早叫你隨我爸的車一起來不就得了,不用扛東西啦,我爸有司機會幫忙的,幹嘛還累伯父替你拿啊。」陳艷快人快語地數落了江節一通,讓李沐雨聽得挺順耳。
「瞧人家陳艷多懂事啊,真是個好孩子。」李沐雨打量著女孩子好模好樣,青春銀麗,想江節雖然放棄了何薇薇,但認定的這個也是不差的,他不由笑逐顏開。
「沒事沒事,不必煩勞你爸的,我們倆就拿完了,東西不多嘛。你以後要多多幫助江節,不要讓他皮哦。」忙跟人家女孩子客氣,李沐雨有跟未來的自家兒媳說話的熱呼勁。
陳艷笑嘻嘻,挽住江節的手臂。
「伯父,你還是和我第一次見你的那樣的帥哦。」她知道這個年輕的伯父在江節心裡的地位非同一般,適當地討好他應該也能取悅江節,出身官家的她頗瞭解一點交際手段。
李沐雨樂壞了,摸著頭呵呵直笑:「是嘛,老了老了,瞧江節都這麼大了。」
站在一旁的江節聽兩人一唱一合,火氣就在心頭暗湧:你真當自己是我爸吶,老你個頭啊?!看見女孩子就笑得跟花癡似的,真讓人不爽。
「你爸等你呢,快去吧,完事後我去找你。」江節指著停在不遠處的車,抽開被挽著的手。
「哦對,我爸還等著呢。」陳艷訕笑,吐了吐舌頭,放開江節,「那我先走了啊,待會兒見!」她邊跑邊向他們揮手告別。
「嘿,這女孩子長得漂亮人又好,死小子,你有福氣啊。」李沐雨目送著她的背影,不由稱讚上了,以一個父親的口吻。
江節心頭的無名火快噴了出來,他知道自己沒有發火的理由,但聽到李沐雨的話就要忍耐不住地想發瘋。「喜歡嗎?!讓給你得了。」他冷冷地回他。
李沐雨聽著這話彆扭,玩笑話說得也太冷了吧?
「咦,小子你又發什麼火,我又沒什麼其他意思啊?!」
江節明白,他也知道自己在故意扭曲事實罷了,可心中火燒火燎的悶著,不鬧騰一下,他怕自己會焦掉。並不想老惹李沐雨生氣的,一點也不想,可是……他怎麼能再回到初見他時的那個小孩子的坦蕩呢,現在的自己一點也不快樂,成長竟是如此讓人煩惱的事,真是意料不到。
「算了,不要怪我……」他歎口氣,拎起包,「走吧,待會兒有好多人報名呢,擠都擠不進。」
兩人繼續往江節分配到的寢室樓走。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高興啊?」沉默地定一段路後,在進寢室樓寸,李沐雨突然低聲問他。
江節心頭一跳,連忙搖頭乾笑著:「沒事啊,怎麼了?」
李沐雨上前一步,手搭上和自己差不多同等高度的肩膀,語重心長:「總感覺你越大就越沒有以前開朗了,我知道有些事你年紀大了就不願對我說,但是見你老闆著個臉,我覺得心疼啊。」
一句「心疼」差點讓江節滿腔的酸意直衝眼眶,他別過頭提高著聲音,盡量讓它聽上去輕鬆而隨意:「沒什麼啦,李老頭你別亂想好不好,你真是越來越老頭了!」
李沐雨無奈地笑「然嘍,你越大我就越老嘛,操心的事就多一點,但都是為了你不要有什麼事,最好還能開心一點啊。」
江節忍住酸澀也跟著笑了,清亮的眼裡狂野的柔情乍現:「老頭,你果然越來越羅索了……」他三步並兩步地提著包直往前衝去。「李沐雨,你快點啊,還要去繳學費呢!」
李沐雨在輕快的腳步後慢慢跟隨,望著前面修長的身軀,不可思議的感覺再一次重現,他竟和這個毫無關係的男孩子維持如此久的生活時間,一點點的親密累積,像根越來越抽緊的繩索,讓人無法後退,他已經認命了,不再去想是不是吃虧或者有沒有必要,江節的一個笑容可以使所有的犧牲變得不是犧牲,而是一種享受。
養兒初成,是不是所有的父親都像自己一樣,會感慨萬千並焦急地期待他長大再長大,即使知道長大的結果可能意味著分開。
他不老,但他現在覺得自己好像等江節的長大等了萬年之久,辛苦而欣喜的等候,這種感覺和江節在一起的時候特別強烈,以至於他快忘了自己為人兒時是什麼樣子。
除了寄錢回家,打電話時的問候都草草帶過,感覺這東西要到了事在眼前才會特別清晰。
李沐雨算算自從收養了江節後,自己已經有數年沒有回家采親了,工作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還是江節,他不知道怎麼跟父母談起自己會有「兒子」的經歷,有點羞愧也有點隱秘的害怕,或許兩老會理解他的做法,但江節始終是個奇特的身份,在他的生活中沒有存在的理由,惶恐地害怕失去他的心情連自己都無法理清楚。
在李沐雨心情複雜地進行兩個月的探親時,高中生江節的生活進人另一段過程。
他第一天看到人學的初中新生時,不禁有點沾沾自喜,想起自己當初被李沐雨押進校門時,吵鬧的囂張程度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哪能和這些抽抽嗒嗒的小鬼相比。
每年初中新生人學,總有幾個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小傢伙,會害怕地哼哪著流幾滴沒出息的眼淚,江節不清楚他們傷心的原因是不是和自己當初的一樣。
現在想來,當初的吵鬧已經是別有涵義了,可惜那個手裡捏著鹹蛋超人貼紙的小傢伙,怎麼會明白自己的不高興只由於不想離開親近的人,而如今江節還是希望他最好永遠都不知道。
可惜人會長大的,有些東西會毫不留情的甦醒,讓他疲於應付。
就算每天在肚子裡罵一萬遍的「李沐雨,你是個大笨瓜」,是毫無用處的,李沐雨不笨,只是善良,給他的感情充盈而溫暖,一如當初從不改變,只是接受的人開始不滿足這種翠純的施予,又不敢索取更多,於是越來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