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選擇寫信,每個星期一封,有時會寄出去,有時不寄。能寄的都寄出去,不能寄的自己藏好,寂寞時讀給自己聽,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沒有遇到李沐雨前的童年,對著想像中的鹹蛋超人說話,崇拜和愛慕都無法得到回報卻又無法擺脫。
同寢室的幾個小伙子見這小南方江節寫家信特勤快,頗覺好玩。一般男孩子都不太愛寫家信,除了錢不夠用的時候,而這江節幾乎每個晚上都會趴在床上寫信,以聖於不久之後大家看到這寡言少語的小於趴在床上,都會這樣給他打招呼:「嗨,又給你爸寫上了?」
寢室裡的老大阿城是一身體壯實的北方小伙,脾氣硬,性格陽剛粗糙,特看不慣江節給他爸寫信,看見一次就要嘲笑一次。
「我說,江節,你到底脫奶了沒有啊,還戀爸哪?」
剛開始可能因為不熟江節沒理會他,直到有一次,兩人為這事幹上了架,差點鬧出人命。
這天,江節晚自修回來沒事做就取出紙來寫信。其他幾個室友都出去找樂子去了,屋裡只剩阿城和他,一個躺在床上看小說,一個寫信,沒什麼交流。
對於江節來說,寫信只是為了排遣思念。一封信會寫上好幾天,而這信通常是不會寄出去的。他寫寫停停,畫掉又重寫,寫了又畫掉,結果只在紙上留下滿目的「李沐雨,我想你」的字跡。
本來這句話,他死活都不敢寫的,但什麼情緒寫到最後就只剩下這句話能說了,他覺得自己慘得沒了救。取出臨走前李沐雨買給他的CD機,塞上耳塞,把頭埋在枕頭裡,江節試圖在音樂中挽救自己又開始滑向悲哀的情緒。
等到再次睜開眼,赫然發覺阿城手裡拿著他的信!
「你幹嘛?!偷看我的信?!」江節臉色發白,馬上又轉成憤怒的紅色,他從床上一躍而起,直撲向阿城。
阿城看他著急的模樣,不由笑了:「怎麼?情書啊,看看都不行啊?」把手一伸人一閃,硬是躲開了江節的奪信,一邊瞧著信,還在嘴裡念叨:「李沐雨……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李沐雨……你知不知道我愛……咦?」他沒有念完,腹部就一陣劇痛,忍不住彎下了腰。
江節發了瘋似地抬腿就往人家身上踢,完全沒了往日一副斯文傻氣的模樣,眼裡溢滿痛苦和羞惱相交融的憤怒,讓阿城愣了一會兒,身上就挨了好幾下,痛得他頭暈眼花。想這江節踢足球好幾年了,這腿勁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喂!你發什麼神經啊?!」阿城也不是省油的燈,曾經在少武隊混過的人,身體壯實著呢。他回過神後,連忙回身劈手去抓江節的腿,不想臉上又挨了兩拳,此時的這個江節根本像個瘋子,紅著眼只想揍人。
阿城只覺得鼻子發酸,暖暖的液體就往下淌,他真火了。「想打架?好哇!」
兩人立即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桌子,踩爛了書本,從寢室裡打到寢室外,然後在走廊上滾倒在地,各自拳打腳踢,不亦樂乎。圍觀的男生一大堆,有的想拉架,有的想看熱鬧,有的在旁邊起哄。
「流血了,別打了!會出人命的!」有學生看到兩人臉上部見血了,開始慌了,大叫起來。
一大幫子男生都湧上去拉人,硬是把兩個瘋小子分開。江節一聲不吭,用力甩開眾人,抹了一把血,轉身奔回寢室把門關上,在一堆雜亂中拚命尋找那張信紙。
阿城衝著門憤憤不平地大喊大嚷:「江節,你這瘋子,他媽的變態!」
江節「叭」地把門撞開,鐵青著臉色朝人又衝過來了,這回眾人怎麼拖也拖不住這發狂的小子,只見他操起拳頭直往阿城身上狠命地招呼去。
兩人又幹上了,直到有學生去找來了管理員才罷休。
江節沒有寫信告訴李沐雨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在醫院裡躺了兩天,而且開學沒多久就受到了處分。他怕李沐雨會問原因,不能告訴的原因。他在最近寄出去的一封信上寫道:
「李老頭:我喜歡大學生活,我過得很開心,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忙得要命,忙得快要想不起你長什麼樣了,你會傷心吧?哈哈,你一定會傷心的,當然是騙你的啦,爛木魚的樣子怎麼會忘記呢?我有好好聽你話啦,每天吃三大碗飯,一大塊肉排。我大概又長高了,褲子穿上去緊緊的難受,我要去買條新褲子……」
他在沒有寄出去的信上寫道:
「李沐雨:你大概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上課的時候,自習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睡覺作夢的時候,想你在做什麼,說什麼。阿城罵我變態的時候,你能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能知道那時我有多恨你嗎?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會變成這樣的,也不會被人罵變態的。你老說我是傻小子,我也覺得自己很傻,明明知道你根本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可為什麼夢裡你總是抱得我那麼緊,讓我好高興……」
回到寢室,江節看到阿城好模好樣地躺在床上:真有些慌了。
其他室友沒什麼異常,只是圍過來探看他的傷勢,大夥兒打著圓場:「大家要做四年的室友呢,別翻臉啦,打過就算了,我們還是好兄弟嘛!」
阿城站起來定到他身邊,伸出一隻手,好聲好氣地說:「江老弟,算是不打不熟吧,別往心裡去,反正我們倆受的處分一樣,誰也沒沾到好。」
江節點頭,握了握那尹。他怕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從室友們親切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他朝阿城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卻迴避了他的目光。
「江節,你去休息,我們替你請假。」
雖然不想休息,江節還是躺在了床上。大伙匆忙撿出書本準備上課去,阿城拖拖拉拉地落在最後走。等著室內只剩兩人時,他走到江節的床邊輕語:「你放心,我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