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江節依舊低著頭,聲音卻是堅決的,他又講了一句讓李沐雨氣絕的話:」我說是你讓她不要來,錢不必退的。」
怔怔地愣了好半響,確定自己的錢是白送給人家了,李沐雨才強壓著怒火問:「為什麼?她教得不好?你要做這事也得跟我商量一下啊?!」
江節搖頭:「我不喜歡她。」
李沐雨呻吟一聲,用手指扶住太陽穴以防自己情緒失控。真是徹底敗給了這個小混蛋!
「又不是讓她當你媽,你講究這麼多幹嘛?!」
江節努了努嘴,終究沒吱聲,扭過頭不再理會快被自己氣瘋的人:塵吳很是得意,他才不要那個見了李沐雨就笑得滿臉肉團直晃、而見了自己就板起臉的傻女人來教呢。他不喜歡她,心裡早就叫鹹蛋超人揍過她奸幾遍,最後還是自己張嘴讓她永遠不要再出現才是最大的勝利。
他很高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當然他不敢讓李沐雨知道自己這麼高興。
李沐雨當然會十分生氣,但跟他相處這麼久了,江節很明白他和自己的爸爸完全是兩種人,李沐雨再生氣也不會動手揍他,所以他很放心地幹了這件壞事。
果然,李沐雨煩躁地原地晃悠了幾圈,最終也只是長歎一聲去了廚房。
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為人父母的累,但他嫌自己明白得太早,明明這些都應該與他尚且無關的事嘛。白天悠閒工作,晚上吃喝玩樂,這個從瀆書起就樹立的生活願望,離現在的生活已經很遙遠了,他覺得自己蓬鬆的頭髮叢裡大概快要見到白絲的蹤影,因為他現在有了一個快讀中學的「兒子」。
江節的生活現在又增加了一個教育問題。家教是不敢再請了,不清的結果當然是自己操刀上陣。以大學的水平去應付小學生的教育,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其實不然,教育是一門技術的道理,李沐雨對此有了深刻的體會。
晚飯後,他和江節一起擠在江節的小房間裡實踐教育活動,這看上去沒有麻煩的事,不知在什麼環節出了錯,使李沐雨發覺他和老師這項職業的差距是滿大的。
「李沐雨,我累了。」這句話通常在他們的教育活動沒有進行到五分鐘就出現。
然後,「李沐雨,我渴了。」
再然後,「李沐雨,我餓了。」
再再然後,「李沐雨,我困了。」通常到這階段的時間用不了一個小時,就算是李沐雨翻了臉,循環還會絲毫不差地再次重現,直到李沐雨自己也被迫放棄。
「睡吧,明天再繼續。」
他也累啊,白天要當個疲於奔命的上班族,晚上還要給個不合作的孩子補功課,他已經無法再有餘力去思索自己為什麼淪落至此,精神上反而單純起來,消極情緒被擠得沒有空閒去體會。畢竟生活是永恆的,只要人還活著。
幸好,江節雖然常會反抗教育,但堅持的話他進入狀況還是比較快的,李沐雨越來越相信這個孩子的智商毫無問題,有問題的是不露痕跡的叛逆性格。
「這兩篇古文背一下,老師說有可能會考到。還有昨天抽考的試卷呢,拿出來看一下。」
試卷拿了出來,李沐雨如釋重負地看到鮮紅的數字在及格線上。
「好小子,總算有進步了,我說你不笨嘛!」他高興地一把摟住江節的肩膀,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般地興奮。
江節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從李沐雨的雙臂中鑽出去,立在不遠處「嘿嘿嘿」地傻笑。
李沐雨看著他的笑臉,馬上犯了一個普通家長都會犯的毛病,他氣度非凡地拍著胸膛許下承諾:「只要江節畢業考試能保持在這個分數之上,你要什麼東西都買給你,怎麼樣?」
「我不要東西。」江節搖頭回答。
「不要?不必客氣的,你說吧?」
江節咬著嘴唇不吱聲。
「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一切都行。」李沐雨繼續信誓旦旦。
江節揚起嘴角笑就是不說,他取過課本開始唸唸有辭地背起課文來了,不再理會李沐雨。
李沐雨知道自己幾乎是在討好這小子的笑容,難得曇花一現千金難買,看到他的笑容才有種真正放下心的輕鬆感,不再為他焦慮,因為總是猜不透那小小的心思在想些什麼東西。
如果有痛苦不願說的話,悶在肚子裡只會發酵成毒,害人書己,李沐雨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家長都會這樣費盡心思去猜度孩子的思想,至少他是的,而且他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對。雖然現在的自己也有滿腹苦楚不能說出口,但在孩子的一顰一笑中總有所釋放,也算是一種精神補償吧。
他躺在江節的小床上,在孩子喃喃的唸書聲中,體會一種奇特的整個世界部在虛化的縹緲感。也許這種情況會持續一輩子吧,他在睡意朦朧中神志不清地這樣想,倦意襲來,昏昏睡去。
不久後感到有手在推自己,然後就有一個小身體鑽在自己懷裡。
「幾點了?」他迷糊地間,
「晚上十一點。」耳邊響起江節悶聲悶氣地回答。
「哦。」李沐雨哼了一聲又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就懊悔得要命,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的後果,是自己把頭頸給睡扭了,而且渾身擠得酸麻,四肢難以動彈。不知道江節怎麼樣?看到孩子貼在自己胸口的腦袋,不禁害怕他是不是已經被悶死了。還好、細看江節呼吸沉穩神態平和,睡得正香。
「喂。可以起床了,江節,要遲到了!」他抬眼看到牆上指向七點多的掛鐘不由嚇了一大跳,慌忙搖醒準備賴床的孩子。對方哼哪了一會兒繼續悶頭大睡,絲毫沒有理睬他的焦急。
李沐雨手忙腳亂地從小床上跳到地上,順便也把滿臉怨恨的江節拎出被窩,推進衛生間,每天生活的開始幾乎是一成不變的。
但江節的校園生活開始有了不小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