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的受虐轉為午夜時分的夢魘,她時常夢見媽媽又打她,甚至拿刀追她,她在夢中不斷的求饒,不停的哭泣,直到哭醒,枕頭套上儘是一片濕冷。
長大後她由怕轉恨,她想報復她。像她媽媽那種女人,虛榮又愛玩,全身上下都是弱點,真要她囂張不起來,她只要向爸爸坦承她是女的,不是他期待的兒子就行了;再絕一點,她甚至知道她通姦的男人是誰,她可以在瞬間讓她一無所有。
不過她的報應不用她給她,母親在幾年前和心愛的男人乘車出遊車禍死了,她的男人也半身不遂,下半輩子注定在輪椅上度過。
在她仍是不知足的成天傷害她為樂的日子,滕櫛曾想,只要能讓那女人那張臉垮下來,她願意做出任何事。幾回她想向爸爸說出一切實情,可當她看到他那垂垂老矣的模樣,她……說不出口。
「這是我兒子!漂亮的小傢伙!」小時候爸爸最喜歡帶著她像現寶一樣介紹給他的朋友。「家裡有女兒的,可要看緊嘍!哈哈哈……」
長大一些--「這是我兒子,頭腦一級棒的,像老爸嘛!哈哈……」
後來他身體變差,動過手術後只能坐在輪椅上,比較少參加宴會,然而一有朋友在場,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提提寶貝兒子。「這是我兒子,現在在T大,會四國語言喔!他呀……」
她一直是爸爸驕傲的兒子!她怎麼忍心讓他期待落空?
有一回她到別墅看他,他坐在輪椅上讓她推著到花園散步,她心血來潮的問:「爸,你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開心的事是什麼?」
滕宗亮毫不假思索的明快道:「就是生了你這長得帥又聰明貼心的小伙子!」
是的,爸爸總是一看到她,他像什麼不開心的心情都沒了。
「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說事業成功嘛……比起人家那種大企業家,是真沒得比的,愛情得意嘛……這也就甭說了。」最愛的女人早早就死了,他身邊陪伴的女人雖不少,卻不是真正懂他、愛他的人。自己有什麼樣的條件讓女人跟著他?他不會自戀到看不清的地步。
「雖然我和你媽總是少了一些心意相通,可我真的很感謝她為我生下了你。老來得子,我真的體會到什麼叫有子萬事足。」
那一刻她的眼眶濕濡了,爸爸以她為傲的話在她心中泛起了陣陣心酸。若他知道她其實不是兒子而是女兒時,他會多麼的憤慨失望,也許他還會覺得遭到背叛……不敢,她真的什麼都說不出口。
在心中深深的一歎,她呀她,這輩子別說是白紗、婚禮了,也許她連正常的戀愛都不可能有。
「滕櫛,妳在笑什麼?」滕櫛的笑臉常常漫著不自覺的寂寞,每每看到那表情樂禕就很難過。她的苦惱自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什麼也分擔不了。
心裡事斂起了幾分,滕櫛把話題岔開。樂禕的心情正好,她不想自己的心事影響了她。「我方才在想,經過妳和韓映禧的事之後,證實了潘多拉婚紗會館的那個香景幽還真是名不虛傳。」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笑意,她繼續說:「喂,對於妳之前對人家的無禮,妳不想上門致個歉,或是送個匾額什麼的嗎?」她知道樂禕和香景幽不對盤得緊。
「再……再說吧!」死鴨子嘴硬,臉都心虛得紅了還死要面子。
「對了,結婚的日期呢?」
「兩個星期後的週末。」
「知道了。」
又聊了一會兒,直到韓映禧前來接樂禕,她們這才分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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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之後滕櫛發了好一會的呆,車門未確實關好的提示響聲一直在耳際響著,可她渾然未覺。
她在思索一件事。
方纔她提到香景幽的「名不虛傳」,原本也只是逗著樂禕玩的,可如果香景幽的卦真的神准的話,那……
她的那句「有朋自遠方來」又是什麼意思?
她那次請他卜的是姻緣卦,但為什麼他會冒出這樣一句話?怪哉!那位香神算葫蘆裡賣的是啥膏藥?
滕櫛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渾然不知數公里外有個總在午夜夢迴糾纏不休的人正苦惱著。
拿到駕照十幾年了,可老實說,冰川司自己親自開車上路的經驗還真是一手手指就夠數了。
出門有司機開車,要不就搭出租車,依賴還真會扼殺一個人潛能。而他也沒料到,有朝一日他得逼著自己開車上路,還是在異鄉的情況下。
沒辦法,一起出來喝酒的人不是醉得不醒省事,就是吐得七葷八素,再堅強一點的則是大跳脫衣舞,一群企業界悍將全都成了耍寶大師,不得已下,他這唯一清醒的人只好擔負起把車開回去的任務。
本來再怎麼說,這車子也輪不到他歸還,可朋友在上出租車時竟然糊里糊塗的把鑰匙丟給他。
「冰川君,憑……憑咱們的交……交情,我……的車……嗝……幫我開……開……」醉到大舌頭的人沒把話說完就把車門帶上,一隻皮鞋掉在地上,出租車就這麼開走了。
這是……什麼狀況?冰川司失笑。
他是外國人對台灣的路況根本不熟,更別說他只去過那朋友的家一次,還是四年前的晚上,記憶中那是一棟在山上的別墅!他當他是計算機,只要輸入過數據,沒有中毒就不會輕易不見嗎?
他是日本人,有多年不曾自己開車,而且在日本駕駛座是在右邊,而台灣是在左邊,老天,這根本是考驗嘛!
上了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車,他打算把它開到他下榻的飯店停車場。這段路他還記得,也算對朋友的托付有個交代。
坐在駕駛座上,他深深的深呼吸。喃喃自語的說:「一定沒問題的!」踩下了油門,車子飛馳了出去……
「沒問題的……我一定可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