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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殷戒走出書房,林懷安在門口等著,問道:

  「爺,今晚要在府裡睡嗎?」

  殷戒一怔,回頭看了書房一眼,搖頭道:

  「我是來跟四爺談點事,沒要留在府裡。這麼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林懷安福了福身,正要退下,殷戒及時叫住她。

  「懷安,你知道四爺已經把你的賣身契轉給我了嗎?」

  「四爺跟元總管沒告訴奴婢。」轉給了殷爺,是不是要收拾包袱到那間破宅子去啊?

  「廢話,我都不知道,你會知道?」聶府的總管元夕生從轉角走出來,瞪了她一眼,再轉向殷戒問道:「毆爺,是剛轉的嗎?」

  殷戒應了一聲,隨口道:「細節你可以去問你家四爺。懷安,你不必今天跟我走,過兩天再來也無所謂。」語畢,跟他們擺擺手,便要瘧出聶府。

  元夕生立刻跟上?「殷爺,我是府裡總管,理應送您出門。」

  殷戒沒拒絕,只道:「接下來的事也要麻煩你了,夕生。」

  「是,我之前聽四爺說過了。您放心,買僕跟修屋子的事都交給我,可您確定要懷安過去嗎?」

  「嗯。」

  元夕生思索一陣,在他身後低聲說道:

  「殷爺,別怪我沒提醒您。她看起來是挺美麗的,但性子幾年如一日,跟她當初進府時沒什麼兩樣,天真得可以,我怕她笨手笨腳,不知道如何去教導新僕。」

  「要教新僕你就夠了,我聽四爺說,你自告奮勇要去我宅子打理,我還沒跟你說聲謝謝呢;」

  「爺,這是我該做的。」身為一個天生的總管,他實在看不下去那座破宅院就這麼荒廢下去,只有這個理由而已,真的,

  殷戒再應了聲,道:

  「至於懷安,你也不必擔心她笨手苯腳。我來府裡過夜時,她照顧得挺好的,我想,到了我那裡,她也不致出什麼人錯誤。」走到了大門,他示意元夕生不必再跟。

  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元夕生忍不住脫口問:

  「殷爺,今兒個我聽人說你跟半月書鋪的小老闆共坐一騎……他們說你快馬出城。爺,你從不在大街騎馬的!」

  殷戒微微—笑:

  「那今天就算破例了吧。你放心,我避開人群,沒傷到人。」

  「這是當然!您一向斯文有禮,怎會做出傷人的事,又不是右都御史!我是說,對方可是半月書鋪的小老闆啊!」

  「嗯。」

  元夕生等了等,等不到他接下來的解釋,心裡有點惱了。「爺,半月書輔也是賣書的,就算只是賣什麼撈什子的舊書,跟封沄書肆就是對頭!連南亞齋也好幾次派人去探消息,您知不知道這兩天有多少人去半月書鋪,封沄書肆宅無一人啊!」

  「你的個性果然就像聶四說的,天生的包打聽又像老母雞一樣保護手下的人啊。」

  元夕生聽他牛頭不對馬嘴,老成的臉龐微愕。

  殷戒揮了揮手,道:「你放心吧,那只是圖鮮而已,過兩天人潮會回籠的。我宅院裡的事就交給你了。」不理元夕生的欲言又止,逕自走進黑暗之中。

  涼風吹過他的衣衫,掀起了他束起的黑髮,一身灰黑色的長衫尚未換掉,任由下午她的氣息沾在上頭。

  「這種事也要我幫忙……」他歎息。聶四關心的事可多,連府裡大小事都得推上一把。不像他,了然一身,無牽無掛……不了,現在心裡有個人了,要顧忌的事變多了,心裡也變踏實了。

  這樣的感覺並不令他討厭,反而覺得長久走在黑暗的甬道裡,突然間有了光芒。只是……他以為女人喜歡肢體的情愛,抗拒不了肉體的吸引,至少,他看過太多次男女交媾,無一例外。

  他很明白她喜歡他,只要佔有了她的身子,得到了她,不管她家鄉在哪兒,她都會留下。他……搞錯了嗎?

  還是她的行為太古怪了?

  「戀愛?」他喃喃地,有些疑惑。

  忽地,涼風再度襲面,眼角閃過一抹紅影。他愣了愣,迅速轉身。

  「半月?」不對!半月個頭兒雖小,卻還不至於像侏儒一樣。但那異樣的紅黑交錯的髮色絕不會認錯——

  撲通一聲,心頭跳個老高。

  三更半夜,她不會笨到出來四處遊蕩,更沒有能躲過他利眼的功力,除非——

  不對,世間無鬼神,至少他不信鬼神。半月好好待在書鋪裡,怎會有事?

  雖然這麼想的當口,仍不由自主地往小書鋪的方向走去。

  才走一步,就看見對街屋簷上有一抹紅影。定睛一看,瞧見是當日他順道救下的野狐。

  他暗鬆口氣,對上那狐狸的眸……

  在黑暗之中愈看愈心驚,那眸、那眸竟然神似半月,還是半月神似它?

  突地,它轉身而去,他追了幾步又停下,那狐狸也眼著停下,他內心大驚,見它再度奔向大街,他毫不遲疑飛身追上。

  濛濛黑夜,街上毫無人跡,他的輕功不錯,但追了一陣,追丟了那頭狐狸。他足下不停,繼續直奔這條街。

  萬籟俱靜,街頭不知何時起了薄薄的藍霧,一股極淡的血腥味斥鼻,殷戒不由自主地緩下腳步。

  此刻妖野發亮的黑眸連眨都沒眨,目不轉睛地盯著死寂的大街。他充滿防備的上前,血腥味愈來愈重,封沄書肆的大門一進入他的視線範圍,他立刻奔前,瞪著門板上的箭孔。

  驀地,心一跳,緩緩低頭,撿起地上一枝沾血的長箭。他的臉皮已然有些僵硬,冷汗濕透了他的長衫,暗深吸口氣,回頭瞇眼看向街頭。

  薄霧之中無人,但——

  他暗叫一聲,地上有人!

  他奔上前,看見再眼熟不過的身影倒臥血泊之中。

  「半月!」他駭然大驚,拋下長箭,微顫地抱起她柔若無骨的身軀。長箭穿透她的胸口,留長的紅髮如今浸在血裡,顯得沭目驚心。

  他的手指動了動,竟然移不到她的鼻下。他的喉口抽緊,強迫自己去探她鼻息。探了又探,他的心涼了半截,惱怒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確認她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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