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這種快嚇死的時刻,聽到這種對話,那三個女孩子還是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你不會緊張吧?」
「看不見要緊張什麼?」
「那就好,記著,前奏重複三次之後,你就要有心理準備會先單獨替我伴奏一段。」
「用琵琶?」山上圭一懷疑地問。這不是現代音樂嗎?
「放心,我會變更第一段的歌詞來配合琵琶,並改變整首曲子的意境,以解釋為什麼會多了這一段前引。」
「……你早就準備好了?」
「不,之前我並沒有考慮到這點,」任育凱懊惱地承認。「不過現在還來得及,還有兩組才輪到我們,時間夠充份了。」
「……好,我會盡力配合你。」
「記住,第一段用極慢板,再由問奏轉入第二段的快板……還有妳們三個,我會用鼓聲引導妳們,妳們一定要配合我的節奏,最重要的是,妳們唱妳們自己的,千萬不要被我的歌聲帶走……」
情況果如任育凱所預料,那三個女孩子一上台就凍結成三尊姿勢各異的泥雕像,前奏只好一再重複,而且還是用琵琶。
台下的諷笑聲接二連三越來越哄然,岡田大友的臉色已經黑到最高點,正打算拿茶杯扔上台要她們滾蛋,就在這時,一縷幽幽的歌聲悄然而起,不過幾個簡單的音符,卻已讓人深刻地感受到難以形容的椎心之痛,瞬間便掌握住全場的氣氛,台下驀然陷入一片寂靜,岡田大友的杯子舉在半空中。
純淨低柔的嗓音沉靜而悠遠,徐徐呢喃著漫無盡期的等待,彷彿來自遙遠夢中的呼喚,淒美哀傷、蕩氣迴腸,古典的旋律襯上幽柔的琵琶聲,更能使聽者感受到那份令人感傷的無奈。
然而,這只是一小段前引,在兩小節間奏中,男聲漸弱而至消失,隨後,由猛然爆發的鼓奏帶出女主唱與合音,旋律倏轉活潑,節奏突變輕快,這原就是支充滿希望與歡樂的曲子——因為是由問晴配的歌詞。
但在女主唱與合音愉快的歌聲背後卻又不時傳出男性無奈的低吟,在活潑的間奏中也有男人哀傷的絮語。
女主唱的歡欣與男腔的哀愁,充滿希望的女音與黯然絕望的男聲,使整首曲子呈現一股奇特的淒然氣氳,主旋律明明是活潑輕快的曲子,聽者感受到的卻是倍加沉重的哀傷。
最後,當所有歌聲和伴奏都結束之後,男人才若有似無地呢喃了一句——妳真的忘了我嗎?
一句淒涼的低語,讓人的心防徹底瓦解,驀地,台下傳來一聲哽咽……
三個女孩子呆立在台上,沒注意到台下有什麼反應,只奇怪這首曲子怎麼和她們練唱時完全不同了,明明她們唱得完全一樣啊!
而任育凱和山上圭一則兀自拿起手杖摸回後台,因為他們看不見有什麼異常,這是審查,也不需要等待掌聲,曲子結束後自然要退回後台,這是常理不是嗎?
但是……
「安可!安可!安可!」
兩人不約而同的愕然止步。
這不是演唱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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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席最後一排座位——
「老爸。」
「嗯?」
「記得你說過小凱可能比路克還行?」
「記得。」
「我相信了。」
「你本來就不該懷疑。」
「我從來不知道他有這麼純淨自然的音質,如此淋漓盡致的情感表達能力,以及完美無瑕的唱腔技巧,讓他擔任JR兄妹的合音實在是糟蹋了他的天份。」
「我也說過他比你更適合作主唱。」
「下次巡迴演唱會就讓他主唱吧!只不過,要說服他可能不太容易。」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他會主動要求擔任主唱喔!」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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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學系五號館大樓的辦公室——
「岡田先生,您找我們嗎?」
問晴與美芝、裡見並排佇立在辦公桌前,緊張萬分地注視著辦公桌後正在審視資料的中年男人,高大魁梧的塊頭不像音樂監製,反倒像摔角選手。
「從妳們今天的表現來看,值得校方特意栽培妳們,不過……」岡田大友頭也不抬地說。「我有點疑問……」
「是?」
「妳們的演唱和原譜不同……」
「這……」女孩們不禁面面相覦,三人推拒半天後,其他兩人公推膽量最足的美芝代表上前去送死。「那是臨上台下久前才做的變更。」
岡田大友猛然抬頭,「臨上台不久前才做的變更?」他驚愕地失聲道。「為什麼?」問完,不知為何,兩眼猛朝三個女孩身邊轉來轉去,好像在找什麼。
「呃,是這樣的,因為好多人一上台就失常,任公子……呃,就是晴子的男朋友,他擔心我們也會失常,所以才臨時做變更,以防我們真的失常的時候,他可以先替我們開始,結果……呃,我們真的……真的……」
「是那個鼓手?」岡田大友問,腦海裡浮現那段細膩淒美的前引,整首曲子的靈魂竟然是臨時改編出來的?「是他臨時變更歌詞,變更節奏,又臨時加入那些背景的即興合音?」
「嗨。」
「不可思議!」岡田大友喃喃道。「那麼,能請他過來一下嗎?」
美芝推推問晴,問晴立刻出去把等在外頭的任育凱帶進來,這時,岡田大友又看回原譜上,蹙著眉頭好像有什麼更難解的疑惑。
「這首曲子是如月裡見和阿川美芝主編,三鄉晴子作詞,那麼,合音和套譜是妳們之中的哪一個寫的?」
「我。」
男的?
岡田大友愣了一下,再度猛然抬頭,再度失聲大叫,「你是瞎子?」
任育凱挑挑眉,慢吞吞地取下墨鏡。「怎麼,瞎子礙著你哪裡了?」
「呃……」岡田大友尷尬地窒了一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很意外,沒想到鼓手竟然……竟然看不見。」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確是拿著手杖上台,當時卻沒料到他是瞎子,還以為是什麼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