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呀!千萬別愛慕虛榮,否則吃虧的一定是自己。」青衫男人說著,邪狎地在身旁姑娘的腿上捏了一記。
看著眼前這評論著邵胤貞的男人,梵毅不自覺地哼出鼻息;如果邵胤貞真是他口中那種女人,他的格調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聽到她是這種愛慕虛榮、貪圖富貴的女人時,他卻很懊惱失望。
她那清澈的眸光是騙人的嗎?她那不容侵犯的高傲模樣是裝出來的嗎?她貞潔不可褻瀆的姿態只是作戲嗎?
該死!她合該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他竟然為了她的事而心煩氣躁。
她在馬家過著苦日子嗎?是他旁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破碎嗎?
不不不,誰教她愛慕虛榮,貪圖榮華富貴,那是她——找的!
不,不行,她不該過那麼悲慘的生活,不該!
他心裡有兩個不同的聲音在撕扯著地,教他無端焦躁起來——
「兄台,你怎麼對馬家新夫人的事那麼有興趣啊?」青衫男人得了便宜還不善罷甘休,「告訴你,她是個喪門星,沾不得的……」
梵毅濃眉一糾,神情慍惱,可那青衫男人還不自知。
「是,她是漂亮……」他起身朝梵毅走了過來,「小心,她會克……啊——」
他話還未說完,就已驚叫哀嚎。
大家定睛一看,只見他已滿口鮮血,模樣狼狽。
原因無他,實在是梵毅聽不下去,狠狠地一肘撞得他落了下巴。就算邵胤貞真是那種女人,他也不想聽一個渾球如此說她。
梵毅放下銀兩,提著刀,霍地起身。
一旁的人沒敢上前,只能眼睜睜地看他離去。
第三章
挑完了肥,胤貞摸黑回到了柴房,今天因為羅青幫她留了飯萊,她才能安心地吃一頓飯。
勞碌的一天,她最盼望的就是這個時候。雖說住的是柴房,沒有高床軟枕,可她吃慣了苦,倒也不覺悲愴。
如今的她,只圖一家溫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夠,其他再無所求。
推開門,她隨即將門關上、上閂,摸黑走到乾草堆旁。
這乾草堆是羅青幫她弄來的,只要在上頭鋪條薄陂,倒也睡得安穩。
因為實在太累,她將鞋襪一脫便爬上了乾草堆。身子一癱,她往草堆裡躺去——
「啊……」在她察覺異狀還沒來得及大叫之前,一隻厚實的大手猛地摀住了她的嘴。
不知怎地,她記得這種感覺、記得這隻大手、記得……
老天,她又遇上綠林大盜了?
「別叫。」她耳邊傳來一記熟悉、低沉的聲音。
她記得這個聲音,她記得!是那個兇手,那個殺了馬景榮的兇手。
他來做什麼?難道他想殺人滅口,就因為她看見了他的模樣?噢,不,她不能死,要是她死了,那她家人就……
想著,她拚命地掙扎起來。
梵毅已經待在柴房裡很久了,就為等她回來。從冶香居離開後,他就像著了魔似的往馬家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只曉得他要見她一面,看她是否真如外傳,過著困苦的生活。
他不想覺得歉疚,不想覺得自己害了她什麼、欠了她什麼。
「唔!」胤貞一介女流,哪能掙得出他的手掌心。
她想捶他,可她的手被他緊箍著,於是她又踢又扭地掙扎著。「唔!」
梵毅半臥在草堆上,而她跌坐在他懷中,兩人靠得緊密。
她覺得心悸不安,不是因為他可能會殺了自己,而是因為他與她如此靠近。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讓男人如此摟著,但她心裡並沒有一絲厭惡恐懼。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應該覺得害怕才對,為什麼她會覺得在他懷裡,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及沉穩?
驀地,她想起她娘親是如何被玷污殺害的,她記得那兩個壞人的眼、記得娘親的慘狀、記得他們一家是如何驚恐害怕地蜷縮在一旁……
她爹因為目睹愛妻被奸害,因而一病不起,而邵家也就此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早幾年,她還可以靠替人家洗衣燒飯掙幾個錢,養活爹爹及弟妹,可如今世道不好、百姓淒苦,她一個女孩家想找份雜事做都不容易。
她家會落得如此下場,都是當年那兩名綠林大盜所害。而他……這個俊偉不凡的男人!就是綠林大盜!
「我放開你,」他在她耳際低聲道,「但你不許像上次那樣叫,否則我一刀殺了你,聽見了沒?」
胤貞顫抖著身子,惶恐地點了頭。
梵毅鬆開搞著她嘴巴的手,卻沒放開摟著她的手。
「你……你是那個兇手?」在幽黑中,她顫抖著聲線問。
「就是我。」他倒也不否認。
「你……」確定他就是那天殺害馬景榮的人,她又問:「你想做什麼?」
他在她耳邊低聲一笑,「我來找你。」
她一震,心想他一定是來殺人滅口,當下更是驚惶恐懼。「我……我沒有……沒有供出你,你別殺我。」
他蹙眉哼笑一記,「我沒事幹嗎殺你?我殺人是要收錢的。」
「你……你是殺手?」
「正是。」他說。
「是誰雇你殺馬少爺的?」她問。
「我不能說。」依例,他是不能說出僱主身份的,這是身為殺手的原則。
「如果你不是要殺我,那……那你來做什麼?」如果他此行目的不為滅口,那麼他夜闖馬府又為哪樁?
「我說了,」他將唇片貼近她的耳際,「我是來找你的。」
感覺到他熾熱的氣息就在自己耳邊,她不覺心跳加速、心緒紊亂,「你……你找我?」
「是。」他一笑。
「我們無免無仇,你……你找我何用?」知道他並沒殺害自己的意思,她應該安心的,可是她卻還是憂心。
他們這種為錢殺人的人,性情反覆、難以捉摸,誰知道他下一刻又有什麼打算?
「我……」他一直有問必答,而且從不遲疑,可這一次……他猶豫了。
沉吟片刻,他語氣懊惱:「我也不知道。」
胤貞一怔,「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半夜三更跑進柴房來找她,卻告訴她說,他不知道自己所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