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們在賭城結婚時,他特地買來送她的禮物,原本是一對,如今其中一個卻破碎了。
那是她,最鍾愛的咖啡杯──
她彎下身,顫顫拾起碎裂的杯子,心一酸,淚眼頓時矇矓,彷彿從這不祥的兆頭預見了這樁婚姻的命運。
「蓉蓉?」他也突然醒悟自己方才太過分了,懊惱地喚她。「對不起,蓉蓉,我不是故意打破這杯子……」
「你不用說了!你不是要走嗎?要走就快走,快滾啊!」她站起身,近乎歇斯底里地喊,毫無理智地將他連人帶行李箱推出門外。
「蓉蓉!妳冷靜點!」
「我不要冷靜,只要你快點滾出去!」她抓狂地衝著他喊,右手用力一甩,狠狠關上門。
當時的他並未想到,那薄薄一扇門,原來可以在他與她之間劃下難以跨越的鴻溝。
他只是覺得生氣,忿忿然離開台灣。等他從美國回來時,一切已經變了,他再也進不了那扇門,而一紙離婚協議書靜靜地躺在他辦公桌上。
她,決定和他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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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野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將思緒從遙遠的過去拉回。
他調轉視線,回憶裡的女主角此刻正半躺在床上,她手捧著一杯冰水,一口一口淺淺啜著,紅粉嫣容笑咪咪的,像洋娃娃似的甜美,完全無法讓人聯想起多年前那晚那個盛怒的女人。
夏野心跳怦然。
說實在的,他還是搞不懂,為什麼當初會和這樣可愛的她鬧到要離婚的地步──
「妳好點了沒?」他坐上床沿,柔聲問她。
「好多了。」徐玉曼燦笑著點點頭。「我就說嘛,喝點冰水就會好過多了,我現在的臉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熱了喔。」她愛嬌地拍拍自己玫瑰似的頰。
他心湖一蕩,幾乎忍不住也想把手伸過去捏一捏。
「喝完水了,是不是想睡覺了?」他笑問。她酒量差,差不多只要一杯就精神萎靡,也該是她向睡神投降的時候了。
「我還不想睡。」她倔強地否認,可睡神偏偏和她開玩笑,讓她打了個好大的呵欠。
他輕笑一聲。
「哇!好大的呵欠,連臼齒都能看到了。」他故意逗她。
她臉頰爆紅。也不知是酒力繼續發威,還是因為無法克制羞窘。
她低下頭,十指不甘心地絞弄著床單。「我沒打呵欠,是你看錯了,我一點都不想睡。」
毫無說服力的反駁讓他笑得更大聲了。
她不依地瞪他。「你笑什麼?」
「我笑有人喝醉了就愛耍賴。」他眨眨眼,食指戲謔地點她鼻尖。
「我沒喝醉。」她還不承認。
「是是,妳沒喝醉。」
她瞪他。「我告訴你,我再喝一杯都沒問題。」
「嗄?才一杯啊?」
「一杯不行嗎?有什麼好笑的?」聽出他不屑的口氣,她掐住他脖子。「對啦,我酒量就是差,怎樣?」
「沒怎樣。」星眸閃亮。「只要那個酒量差的人自己清楚就好了。」
「你很討厭耶。」她嗔他。
他只是壞壞地揚眉,擒住她的眼,意味深長。
她心跳加速,手臂一軟,從他頸間垂落,改為扯住他衣領。
「你真的……好討厭。」她嬌嗔,容顏埋入他衣襟。
他順勢摟住她,軟玉溫香抱滿懷。
她沒有抗拒,貼著他胸膛,傾聽他心跳的聲音。
他的心,跳得好快啊。
她頓時柔腸百轉,喃喃低問:「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夏野。」
「嗄?」
「為什麼你不乾脆不理我?為什麼你要那麼擔心別的男人拐走我?為什麼我叫你留下來陪我,你就真的留下來?」她一句接一句問,像是埋怨,更似撒嬌。
他胸腔一熱。「妳這意思,是希望我趕快滾嗎?」
她不語。
「好吧,那我就走了。」他假意要推開她。
她連忙扯住他衣袖。「不要走。」她揚起臉,懇求似的看著他。「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一怔。
那天晚上,她也是像這樣看著他,求著他。
「你可不可以留下來聽我說?」
「很重要的事嗎?」
「嗯,很重要。」她垂下眸,咬著唇。「我怕過了今晚,我就……沒有勇氣跟你說了。」
她究竟想說什麼?夏野猜不出來,只是當看著她蒼白著臉,不確定地求著他時,一陣後悔突如其來捉住他。
他忽然好希望那天晚上他留下來了。如果他當時答應留下來聽她說,也許他們後來就不至於離婚。
這回,他絕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他捧住她的臉,啞聲間:「妳想說什麼?」
她怔怔望著他,許久,才輕輕開口。「我想……說那天晚上我要說的事。」
「哪天晚上?」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你趕著回家收拾行李,說隔天早上要到美國出差。」
就是那天!他驚疑地看她。
「那天晚上,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她繼續說道。
「是……什麼事?」他問,喉嚨發乾。
她卻不回答,忽然別過頭,像陷入了掙扎。
「蓉蓉?」他疑問地挑眉,轉回她臉孔。「妳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我、我想告訴你……」她凝視他,眼眶一點一點泛紅。
夏野背脊發涼,繃緊身子等待著。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全部的勇氣坦承。「……我懷孕了。」
「什麼?!」夏野臉色當場刷白。「妳、妳剛剛說什麼?」
「我懷孕了。」她斂下眸,淒楚地低語。「這就是那天晚上我想告訴你的事。」
他不敢相信。
「妳、懷孕了?怎麼可能?那孩、孩子呢?怎麼不見了?」他驚慌得語無倫次。
「孩子……流掉了。」
「什麼?!」又一個沉重的打擊。夏野全身凍凝。
徐玉曼哀傷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出原委。
「那天,我特地跟公司請假早點回家,做了好多菜等你,全都是你喜歡吃的。我還買了香檳,點了蠟燭,我想跟你吃頓燭光晚餐,然後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我沒想到,你居然連留下來吃頓飯都不肯……」她停下來,眼神因回憶顯得矇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