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出差,不在家。」
「原來如此,怪不得妳能偷得浮生半日閒了。我說呢,像妳這麼乖的老婆,怎麼會約我晚上吃飯呢?」徐玉曼取笑好友。
沈詩音當然聽出她嘲謔的口氣了,卻沒反駁,只是以她那一貫溫柔好聽的聲嗓說道:「那我們晚上七點老地方見?」
「沒問題。晚上見嘍。」徐玉曼笑著掛上電話。
接到這通電話後,她感覺心情開朗不少,也許是因為沈詩音有一樁美滿婚姻的關係吧?
說起沈詩音和她的老公,可是一對難得的模範夫妻。不說別的,哪對夫妻結婚五年,丈夫還會每天早上抱著妻子出房門,順便在她臉頰印上一記早安吻,而妻子每天晚上會乖乖等丈夫下班回家,為他煮上一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
徐玉曼常對朋友們開玩笑,就算全世界都嘲諷婚姻,至少她還能找到這麼一對佳偶來促使自己相信愛情。
否則,被廣大的讀者奉為戀愛教祖,自己卻不相信愛情,豈不可笑?
也就是說,妳傳道,卻不強迫妳那些教徒奉妳說的話為教條嘍?
嘲諷的嗓音在徐玉曼腦海響起。她驀地咬唇,忽然想起夏野曾將她的文章比喻為傳道。
「可惡!」她低咒一聲,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手指在鍵盤上一陣敲打。
愛情是虛無縹緲的宗教信仰嗎?
斗大的標題在屏幕上閃爍著,她瞪著,眼底慢慢燃起火苗,炯炯發亮。
應該有人教教那市儈的男人尊重女人,尊重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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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我們週遭有太多負面例子。有太多男女,只因為一言不合就分手,有人只玩一夜情,有人腳踏兩條船,有人像蝴蝶,流連遊戲花叢。
有新婚夫妻,度蜜月時就鬧離婚,結褵多年的夫婦,也可能一夕之間鬧上法庭,為了爭奪小孩監護權撕破臉。
這世上,真的有永恆不變的愛情嗎?情比金石堅,該不會是神話一句吧?
也許吧。
也許這世上所有攜手共行的愛侶終歸會步上離異之途,對彼此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也許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永恆,我們能把握的、能確信的,只有現在這一刻。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相信愛情,相信愛情的確存在。
它也許不一定永遠,也不一定長久,但它正在發生的時候,仍然最美最好,難以磨滅──
「簡直是笑話!」夏野冷嗤,隨手一拋,一本讀到一半的書慘跌在地。
還說不是傳道。這樣自欺欺人的論述跟傳道有什麼分別?
在他看來,相信愛情不會比相信上帝更實在。愛情與宗教,同樣是這世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一種完全無法拿科學方法來驗證的東西。
所有的文學作品,包括藝術和電影都免不了要探討愛情,讀者對愛情的癡迷根本就跟信徒對上帝的癡迷沒兩樣。
那女人什麼時候墮落到要靠欺騙讀者來吃飯了?
要他讀這種莫名其妙的作品,還不如去鑽研聖經呢。
他瞇起眼,冷酷地瞪視地上那本書,胸口壓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怒氣。
這股怒氣,從昨天上廣播節目後便逐漸鬱積,經過一天,不但沒有稍稍緩和的跡象,反倒愈來愈教人透不過氣。
像把火在悶燒。夏野懊惱地想,抓來助理整理好的檔案,藉著埋首工作來分散注意力。
可是沒有用,任他怎麼試圖專心,那女人的倩影就是那麼不識相地不停在他腦子裡飄過。
這麼多年不見,她好像一點也沒變,除了穿著打扮比以前成熟有韻味,她的眼神還是跟當年一樣。
神采奕奕,生氣勃勃,為自己堅定的信念而戰。
還是那麼不可救藥的浪漫主義啊!夏野歎氣。說不定就連一些迷糊的小毛病也跟從前一樣。
這女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他搖頭,實在無法靜下心,索性從辦公桌前站起身,從衣架上抓下西裝外套穿上。
打開玻璃門,裝潢高雅的辦公室已經空無人影,助理跟秘書都下班了。
他掏出鑰匙,正想鎖門時,一隻臂膀橫伸過來,擋去他的動作。
他回頭一瞧,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是你啊,醒亞。怎麼要來也不先說一聲?」
方醒亞不答,悶葫蘆似的閉緊嘴,濃眉也整個聚攏,擺明心情不好。
夏野訝然。「怎麼了?」
「我有話跟你說。」方醒亞語氣陰沈。
「什麼事?」夏野奇怪地注視他。
他這個大學時期的死黨,性格雖然和他一般高傲,也很自信霸氣,可待人處事卻頗溫和,斯斯文文的,笑臉迎人,難得見他擺起這麼一張死人臉孔。
「我想……」方醒亞頓了頓,別過頭,很難以啟齒似的。「我想跟我老婆……離婚。」
夏野聽了,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離婚?」
「嗯。」
「原來如此。」驚愕過後,夏野很快恢復冷靜。
怪不得醒亞會是這副陰暗的表情呢,原來他一向美滿的婚姻出現了問題。
他不該感到意外的,再怎麼和樂融融的婚姻總有一天也會觸礁,他看多了,不足為奇。
只是沒想到連他的好朋友也有這麼一天。
「是第三者嗎?」夏野追問:「她外遇還是你外遇?」
「都不是。」方醒亞搖頭。
「你們常吵架?」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的脾氣,她怎麼可能跟我吵?」方醒亞澀澀苦笑。
這倒是,夏野承認。醒亞的老婆不但溫柔漂亮,還曾被一群同學公認為最賢慧體貼的女人。
「既然如此,你幹麼要離婚?你們可是我們班最被看好的模範夫妻耶。」
「因為我……」方醒亞眸中閃過一絲痛楚。「膩了。」
「膩了?」夏野再度挑眉。很少聽見有人以這樣的理由決定離婚,就算真的覺得婚姻乏味,離異雙方通常也會編個諸如個性不合之類的借口。
「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書。」方醒亞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