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走到停車場,路上遇到認識的學生或老師,俞正容都很大方地打招呼,而另一手一直牢牢握著夏曉郁,不讓她掙開。
「你不要這樣,我不習慣。」一到停車場,四下無人,小姐就抗議了。「讓我自己走好不好?」
俞正容不放就是不放,他低頭看著她,饒富興味地反問:「你以前跟江成彬難道不會這樣嗎?」
「我為什麼要跟江成彬這樣?」夏曉郁被問得莫名其妙,忿忿瞪他一眼。
「你以前的男朋友……不是在說江成彬嗎?我看你們很好。」
夏曉郁聽了,只是睜大眼睛,好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瞪著他,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他……他居然完全不知情,還誤會了!
這真是……混亂到極點了。
第六章
夏曉郁漸漸發現,俞正容真是個表裡不一的男人。
而她也發現,自己對於他藏在斯文俊秀、博學幽默外表下的真實面目,越來越介意,越來越難以忽略。
在工作的時候,他是一個專注而投入的學者。
在上課的時候,他是一個風趣而略帶靦眺的年輕教授。
然而,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他便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就像,他在週末,會帶著筆記型電腦和大疊文件,一大早就來按門鈴,把凌晨才睡的夏曉郁硬是給吵起來開門。
然後,很自在地佔據了餐桌,舒舒服服地開始工作,好像自己家一樣。
到了該吃飯的時候,就去把賴床的夏曉郁挖起來,笑嘻嘻但堅定無比地,把鬧脾氣不想吃東西的她拖去吃飯。
還不准她挑食!
那些風度翩翩的外表形象,都是給別人看的,私底下的俞正容根本是個大男孩,有點調皮,有點愛惡作劇,總是笑得好開心又好無辜的樣子。
她總是能看見他一個又一個不同的模樣。
在夏家工作了一天,俞正容會在傍晚時分,出去外面社區慢跑,活動筋骨。
然後,借浴室簡單沖個澡,兩人會一起坐下來,享用夏曉郁準備好的晚餐。
說是她準備,也只是擺擺碗筷之類,反正大部分的菜,都是俞正容慢跑之後順便買回來的。
這天,等他沖完澡,一下樓,便發現餐桌上已經擺好碗筷,一身輕便休閒服的夏曉郁,沒有坐在餐桌前,而是蜷坐在客廳沙發上。
姿勢像只懶洋洋的貓咪,她正低聲說著話,手上拿著話筒,清麗的臉蛋上,卻是秀眉微皺,一臉煩惱。
「所以還是沒聯絡嗎?」她低低的問。「有,我有問過那個同學,他說應該會回家……好,那麻煩您跟他說,請他聯絡我……好,伯父再見。」
俞正容沒有多問,只是用毛巾擦著短髮,安靜地審視她。
在他的注視中,夏曉郁覺得自己像個無助的學生,在老師面前無所遁形
等一下,她真的是他的學生。
「我……我打給江爸爸,想問問他江成彬放假有沒有回家。」她拙劣地解釋,「已經好久沒有他的消息,我有點擔心。」
「嗯。」俞正容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我跟江成彬不是男女朋友,他只是我學弟,滿好的學弟。」她卻有些心虛地繼續解釋。
這幾天,她一直在設法聯絡江成彬,另一方面,又要讓俞正容相信,她與江成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依她如此介意,如此積極聯絡的態度,夏曉郁自己也知道,她的解釋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可是俞正容一直是那樣雲淡風清的態度,讓人捉摸不定。
「那很好啊。」他微微一笑,漫不經心似地說。把毛巾掛在椅背上,隨即坐回那一大疊資料面前,把筆記型電腦移過來,準備開始工作。
「是真的,他根本不會喜歡我,他喜歡的是……」她急急解釋,差點衝口而出,她連忙咬住下唇。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他溫文一笑,隨即低頭審視著電腦螢幕。
夏曉郁咬著唇,隔著客廳,遠遠看著他。
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態度從容又自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迷人的魅力。
這樣一個男人,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呢?而且,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控……讓她清楚知道,他有多麼渴望她。
換了一個面貌,他卻能如此淡然,好像突然變得很遙遠、很有距離。
她仔仔細細觀察著,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夏曉郁已經可以慢慢體會出,他的情緒與不同的面貌。
像現在,雖然看似專注在工作上,對於她的話題反應稍嫌冷淡,不過,從他略蹙的俊眉、有些抿緊的嘴角看來……他可不是真的那麼無動於衷。
尤其,那修長的手指,規律地點著桌面,節奏稍快,洩漏了他煩躁的心緒。
「你騙我的吧,你是不是很介意?」夏曉郁忍不住了,揚聲問道。
「介意什麼?我沒有什麼好介意的。」手指輕點桌面的節奏更急了,俞正容的口吻卻還是力持鎮定,故意裝作不在乎地說。
「真的嗎?」她越看越確定。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想笑的衝動。
看他平日大方颯爽,親切溫和,可是現在……連看都不看她,明明是很在意、鬧彆扭的模樣。
「你真的不介意的話,為什麼講話時都不看我?」她忍著笑,起身慢慢走過去。「江成彬跟我絕對不是男女朋友,可是,他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我想……」
「別說了,你站在那裡,不要過來。」俞正容突兀地打斷她的話,粗聲說。
夏曉郁嚇了一跳。
他從來沒有這麼凶地對她說過話,一股莫名的委屈,隨即湧上心頭。
她站在餐廳門口,隔著大約五公尺,看著俞正容擱在桌上的手,突然握住了拳。
好半晌,都沒人開口。
「我沒有騙你。」她深呼吸幾口,困難而委屈地解釋。「你就算不相信,也不用這樣……」
「我不是不相信。」俞正容低著頭沒看她。
「那你幹嘛這麼凶?還叫我……不要過去?」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咬住唇,努力壓抑自己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