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絕對不會相信。
這代表什麼呢?她對於被愛,如此沒有自信?
所以一直想逃到安全的、她可以掌控的地方,比如友情,或是孤獨之中。
床頭電話上,答錄機的紅燈還閃爍著,裡面那通訊息,夏曉郁記得清清楚楚。
「曉郁,你年底以前能過來嗎?我們已經把你的房間準備好了,一家人分開住兩地,總不是辦法,快點收拾收拾,買好機票就過來吧。」
她父親的聲音,這兩年已經明顯蒼老,每次在電話中交談,都令她心驚。
雖然父親長年有外遇,雖然父母分手已經很多年了,她父親卻一直對她這個獨生女還算照顧,有求必應,在經濟上不但沒有棄之不理,還給她很豐厚的照料。
可是她還是充滿猶豫,她不信任這樣的感情。
母親的眼淚彷彿又回到眼前,男人不忠似乎已經成為鐵則。
多年來她小心翼翼地護衛著自己的感情,無論如何,心底總有一個角落不肯讓人接近、看清。
那樣堅定的防衛,卻在遇到俞正容,在他溫柔卻熱情的堅持下,慢慢的,悄悄的鬆動了。
在他眼中,她彷彿是最美麗、最令他垂涎的女人。
從一開始,她就被他篤定的攻勢帶著走,急速陷落,讓她昏頭沉溺,在他懷中迷失,幾乎忘了自己以前對人有多小心、多疏離。
而此刻,四下俱靜的午夜,她躺在床上,心裡想的,眼前浮現的,一直都是他那張英俊而斯文的臉,那雙閃爍著火焰的眼眸。
他的唇,他的手,他堅硬而修長的身體……讓她光是想,就開始全身發熱,好像剛喝過酒似的。
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會喜歡她?
而她,卻一直用江成彬當借口,不斷下意識地折磨著、測試著他,想知道他忍耐的底限在哪裡。
為什麼不能老老實實的面對自己,面對日益增強的迷戀與心動?
翻了個身,她蜷成蝦米的模樣,繼續盯著房間一側已經拉上的窗簾。
秋意漸濃,涼意侵襲她的腳、背後,乃至於全身,這種時候,她便可以察覺自己強烈的想念,想念那個溫暖的、安全的擁抱。
以及自己這些年來,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蝕骨孤寂。
睡著之前,夏曉郁迷迷糊糊地下了決心。
明天,明天主動去找他,陪他吃頓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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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隨著天色大亮,夏曉郁昨夜在黑暗中下的決心也跟著萎縮,到下午之後,她還是在天人交戰大半天之後才說服自己,逼自己出了門。
她一身襯衫牛仔褲的打扮,脂粉未施,只擦了點淡淡的唇蜜,素淨中帶著嫵媚的模樣,在進入男多女少的環工系之後,還是得到了許多的注目。
努力按捺不自在的感受,她來到俞正容的研究室門口。
敲了門之後,因為房門本來就沒有關,夏曉郁便逕自推門進去--
裡面的人都抬頭望過來。是的,「都」,因為研究室裡不只一個人。
除了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俞正容之外,還有……彷彿惡夢成真似的,那位明艷的女記者。
以前見過一面的女記者,穿著粉黃色的套裝,斜坐在桌角,上身微微前傾,一手還按在俞正容的肩上。
他們本來在談笑,一看到夏曉郁突然出現,都停了口,詫異地望著她。
「呃……我……」夏曉郁覺得自己像是闖入了禁區,她尷尬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一路往後退,她一面道歉,一面想轉身就跑,「對不起,我看門沒有關……」
當那驚鴻一瞥的窈窕身影消失在門後,俞正容迅速從皮椅中起身,追了上去。
「曉郁!等一下!」他人高腿長,很快就追上了,他從後面抓住她的手臂,「你怎麼來了?也沒先打電話跟我說,有事找我?」
「沒事,只是順路過來看看。」夏曉郁低著頭,不肯看他。「我要回去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那種闖入者的感受,讓她全身都不舒服,她只想盡速逃離,逃回自己安靜而孤單的角落裡。
這種感覺多麼熟悉。每年,在父親位於新加坡的另一個家裡,她都深深感受著。
她寧願一個人。
可惜俞正容不放手。
「你來看我嗎?我很高興。等我一下,一起去吃晚飯,好不好?」他硬是把她扯近身邊,另一手環住了她的肩。
「可是……」
一個好聽的女聲隨即插進來,「剛剛俞教授不是說要請我吃飯?怎麼,小女朋友一現身,承諾就不算數了嗎?」
站在研究室門口,笑吟吟看著他們的女記者,雖然言笑晏晏,但是話中特意強調「小女朋友」幾個字,讓人覺得很刺耳。
尤其是夏曉郁。
在打扮入時的女記者面前,她根本就是個黃毛丫頭。
但,就算是黃毛丫頭,也聽得出對方語氣中的調侃譏嘲之意。
「你們去吃吧,我要回家了。」夏曉郁還是不肯抬頭,只想快快掙脫他的鉗制。
「不行,我不准。」俞正容有力的雙臂依然不肯放鬆,低頭在她耳際低語,「我才不會讓你走!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吃完我會送你回去。」
夏曉郁猛搖頭。她太失望,心太痛,沒辦法面對這一切。
她只想立刻逃開,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裡,也許很懦弱,也許很沒用,可是,現在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讓她走!
在絕望之中,人總會有著出人意表的舉動,夏曉郁不及細想,情急之下,她踩了俞正容一腳。
在俞正容吃驚、微鬆手之際,她用力推開他,然後,頭也不回地逃了。
把一切混亂,俊臉上充滿困惑與挫敗的俞正容,以及嘴角始終微微含著嘲諷笑意的明艷女記者……統統拋在身後。
第九章
幼稚!太幼稚了!
已經大學畢業了,怎麼還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一樣,不由分說,轉頭就走?
夏曉郁在回家的途中,不知道在心裡痛罵了自己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