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瑾兒呆愕,答不上話來。
「算了,改天幫我裁些布料與繡線,我自個兒繡花色。」
「噢。那格格要什麼樣版?」反正當下人的就是聽主子的命令辦事,她早就放棄理解主人的想法了。
「梅,我要繡寒梅。」她由浴桶中起身,瑾兒趕緊上前替她拭乾身體。
她伸手取來單衣披上,步出屏風,坐到菱花鏡前,攏了攏稍微打濕的長髮。瑾兒接手打理的工作,抽出固定髮式的簪子,將長髮梳順。
「格格,這簪子要丟了嗎?」雖然這鳳釵樣式挺好看的,但應是出於市井,臨時應急用的,不值幾個錢,以格格的個性,是看不上眼的。
「等等!」急忙由瑾兒手中搶回鳳釵,小心合握掌中,感覺心也暖了。
這支鳳釵,對她而言意義不同,那是封晉陽頭一回送她的東西,指尖輕撫過鳳釵的每一道紋縷,想起了他為她盤發插簪時的溫柔……
「對了,我放在袖內的小錦囊呢?」她回頭,倉促尋找。
「是這個嗎?」瑾兒上前幫忙,在她換下的衣服旁找到了那隻小囊袋。
「對,快給我。」打開袋口,發現裡頭赫然是她典當的如意鐲,以及一對珍珠耳墜。
他竟知道?!甚至,瞞著她悄悄贖了回來……
將錦囊移至胸口平貼著,感覺心湖陣陣激盪。
封晉陽啊——
蘭熏淺淺喟歎。
她認栽了。這樣的男人,教人怎麼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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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她進宮一趟,向太皇太后據實轉告了行癡和尚的決定,太皇太后雖失望,但也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並不怪她。
回來已經超過半個月了,她與封晉陽,真的就這樣回歸各自的世界,再沒見過面。
剛開始,她每日清晨睜開眼,都暗暗期盼他會來看她,但是日復一日,等著等著,等到夕陽西下,失望的閉眼就寢,隔日又重複期盼。
直到她意識到,這樣的等待多沒意義,她就算等上一輩子,都不可能等到她要的。
她笑自己的傻氣。以封晉陽的身份和立場,當然不可能來看她,也沒那個理由啊!
於是,連期望都沒有的她,變得更加悶悶不樂,成天說下上幾句話。
與她最貼近的瑾兒,見主子一日比一日更沉默,臉上尋下著昔日笑容,又不曉得她不快樂的原因,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的好格格,您好歹吃點吧?您最近食量愈來愈小了。」簡直要求她了。
「我不想吃,撤下吧。」蘭熏看也不看一眼,斜倚在樓台邊的護欄上,清風徐徐吹動裙袖,翻飛出朵朵衣浪如花。
瑾兒苦著臉,幾乎要哭了。瞧瞧她現在的樣子,腰間的繫帶愈束愈小,都快被風吹跑了,怎麼能不吃?再這樣下去,格格要病倒了,掉腦袋的是她啊!
「我的好格格,您到底有什麼不如意,說給瑾兒聽,瑾兒要沒法子,也有貝勒爺、太皇太后為您作主啊!」
蘭熏搖搖頭。「這種事,沒人能替我作主的。」
難不成要強押封晉陽與她成親不成?就算能,她也不要這樣的婚姻、這樣不情願的男人。
回來之後的這些日子,她才意識到封晉陽對她有多重要,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她心中埋得太深了。
用膳時,腦海會本能地浮現他教訓過她的話,每一道菜都是別人的辛勞換來的,她不敢再視為理所當然,任意糟蹋浪費;穿衣時,她會看著新繡好的肚兜花色發怔,想起他輕嘲戲謔的神態,原來的牡丹樣式,早已不再穿了;對鏡梳妝時,總不忘小心翼翼將他送的鳳釵別上;她不再纏小腳,從他為她脫去鞋襪,說了那些話之後,就不再纏了;他說她脾氣不好,可是她已經好久沒有對任何人發脾氣,因為他不喜歡她盛氣凌人的樣子……
不願承認思之如狂,但是這點點滴滴都告訴著她,她在不知不覺中,極不爭氣地思念著他……
「別人不能作主?那你自己能作主嗎?」瑾兒又問。
「我?」她能作主嗎?她自己的愛情,她該不該主動去爭取?
「既然不快樂,那就去把快樂找回來啊,你這樣成天愁眉苦臉沒有用,快樂不會自己上門來找你的,不是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
是啊,謹兒說得沒錯,既然思念他,既然他那麼重要,那她為什麼不自己去努力看看?也許情況會有所不同。
以封晉陽的立場,他沒辦法多說、或多做什麼,畢竟兩人的身份差異太大了,但是她可以啊!她可以讓他知道,為了他,她是願意拋下世間浮名的!
也許他只是在等她有所表示,好方便下一步動作而已……
想到這裡,她不再遲疑,轉身往樓台下飛奔。
「格格,您去哪?」
「找我的快樂!」隨著衣袂翩飛,堅定的回答由風中傳回。
第八章
「大師兄,吃飯了。」
「放著吧。」封晉陽雙手負在身後,站在窗邊,眺看遠方。
又到了用餐時候了嗎?時間過得好快,不知那個驕傲、倔強、又可愛的小女人吃了沒——
他在心底沉沉歎息。
都好幾天了,她過得好不好?不會——真將他拋諸腦後了吧?
惶然,不是沒有的,但是他要自己靜心等待,給她時間去看清,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這是她的權利,她有資格,自己選擇她要的人生。
如果等到了最後,她仍是拘泥於外在形式的奢華,他也認了,畢竟他努力過,只可惜改變不了她。
他相信,她不會讓他失望的,對吧?
「大師兄?」
又來了!近來大師兄常露出這種神情,飄忽得難以捉摸,就像那一日,蘭熏格格都已走遠,他綿柔的目光仍收不回。
該怎麼說呢?他的眼神,太柔、太沉,像是——埋了什麼她說不出來的東西,他甚至聽不見她的呼喚。
單曉月莫名地慌亂起來,覺得他離她愈來愈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