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空氣一般,她消失了!
「少爺,中央花園的警衛說看到曦潔十點鐘左右走出去,只拎了一個小包,好像是外出購物。」耳邊隱隱傳來王伯蒼老的聲音。
「不是。」於寒的聲音聽起來無比苦澀。「她走了。」還有什麼比自己說出的這句話更加殘忍?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眼前一片發黑。
到底為什麼她要離開他?他一拳重重地捶在牆上,錐心的疼痛從手上一直蔓延到心裡。他好不容易拋開一切對感情的恐懼,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見她,為什麼她就這麼走了?就像當年他母親離開他和父親一樣,走得那樣決絕,為什麼!是不是歷史在重演,是不是歷史,都要重演,是不是!他在心裡狂呼著,胃部傳來的劇痛令英俊的臉龐都微微變形,他痛苦地皺著眉將滲滿冷汗的額頭抵在牆上。
一直跟在身邊的王伯同情地看著他,歎氣道:「少爺,過去的都過去了。她其實很愛你的,為什麼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呢?」
於寒俯下身,將手深深插插入自己的頭髮。連王伯都看出她對他的感情,為什麼他自己卻冥頑不靈?章宇說得對,垂手可得的幸福,卻被他白白丟棄,他真的要後悔一輩子嗎?
心臟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劇痛,那顆自以為是早已冰封的心,一道道地碎裂開來,迸出僅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的哀嗚聲。
一聲聲,激盪著業已殘破的心。
第十章
一年半後
平陽鎮內太和巷。這是一條幽深狹小的小巷,一面是青石牆,另一邊則是住宅,房子大都殘舊破損,漆跡斑斑。
九號的門牌已難以辨認,惟一可見的便是那漆黑的鐵皮大門、雕花的屋樑和牆外密佈的業已枯萎的爬山虎的枯籐,都在說明這幢房子的年紀。
「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走出一個清爽可人、發長過肩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近七、八個月大的嬰孩。只見她鎖上鐵門,走到隔壁,敲了敲門。
房門被打開,一個中午婦女看見她,不禁笑道。「小潔,又要去上班嗎?」
「是啊。」那女子微微笑道,一雙美如秋水的眼眸盈盈動人,臉頰略顯蒼白消瘦,卻別有一種動人的風韻。她是曦潔。
「李姐,又要麻煩你照顧小寒了。」曦潔笑道,將小寒交給自己的鄰居李嵐。
「怎麼會麻煩呢!小寒好可愛,又乖,如果我的兒子也能像他一樣就好了!」那婦人將曦潔手中的孩子抱過去,憐愛地逗弄起他。
「小寒現在就長得這麼漂亮,長大後一定是位大帥哥,就跟他爸爸一樣,是吧!」李嵐笑道,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的不妥,不禁不安地看了一下曦潔。「對不起。」
「沒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忽略心中的刺痛,曦潔微微道。
告別李嵐後,緩步朝巷外走去,路上碰見不少熟人,她一一點頭打招呼。這個鄉下人口本來就少,所以基本上都認識。因為宋修女的關係,她被介紹到「聖心之家」的鄉下分部任職。因為此處環境清幽,所以才建了一個專門收容一些孤寡老人和無家可歸的孤兒的福利院。本來兒時的好友文沁雪也因為未婚懷孕的關係,到這裡待了好一陣子,但自從一年前她被她的愛人接回去後,她便獨自一個生活在這裡。
這裡的生活平靜無波,無慾無求,比起台北的物慾橫流,更難令她覺得安心與寧靜。那些往事,關於他的種種記憶,她也學會將他靜靜埋葬在心底深處,尤其是將孩子生下之後——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生活,便一下子有著繼續下去的無比勇氣和目標。
就這樣過下去吧,這樣的日子,真的不錯!除了經常午夜夢迴,會因對他的思念而暗暗流淚外,她甚至可以說是過得相當寧靜快樂!
穿過小巷,走過不大的「靜湖」,便來到了「聖心之家」。
「曦姐姐早。」一些正在院內玩耍的孩子紛紛向她打招呼。
「早。」她微笑著回應,走入位於底樓的辦公室。
「曦潔,電話,台北來的!」一位同事看見她來,連忙道。
她接過話筒。「喂?」
「小潔嗎?」耳邊傳來熟悉而和藹的聲音。
「宋修女!」曦潔開心地叫道:「你好嗎?」當初的這份工作,亦是全賴宋修女的大力推薦。
「很好,你最近怎麼樣?小寒好嗎?」
「很好,孩子們都很聽話,小寒也很乖,從來不哭不鬧,剛才我還把他托給隔壁的鄰居照顧。」
「你們都好我就放心了。」話筒中傳來宋修女略顯凝重的聲音。「小潔,最近有個人突然找到聖心,打聽你的情況。」
「是嗎?是誰?」曦潔亦疑惑地問道。
「他說他叫於寒,小寒的寒,這個姓倒是很少見呢!」
她全身僵住,意識瞬那遠離,彷彿一個獨立於一個小小孤島的人,看著潮水四周光洶湧而來,恐懼地想要立刻逃離,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腳步!
「小潔,你怎麼了?」聽筒中傳來宋修女因等待而略帶擔憂的聲音。
「我沒事。」她定定神,按住胸口,深深呼吸。「你告訴他我在這裡了嗎?」
「我沒有說,只是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怕給你惹來麻煩,那個男人,看來冷漠得很。」
呵,他向來都是這樣,一點都沒有變!她苦澀地開口道:「那後來呢?」
「他話不多,看我不知道,馬上就走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宋修女。」擱下話筒,猶自未能從震驚的狂潮中擺脫。
竟然是他在打聽她的消息,為什麼?自己不是早就被他遺忘了嗎?她幾乎斷絕在台北的一切聯繫,遠遠躲到這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為什麼他還要追問她的下落,難道是要再次對她施加懲罰?
為什麼?千萬個疑問橫在她腦海,令她忐忑難安。
? ? ?
「松林墓園」內,一個冷漠的男子靜靜迎著晨光站在一塊墓碑前,手中夾著一支煙,卻未曾抽,煙霧彌彌自他手上升起,模糊了那張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