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的確跑了,跑到黃泉路上,叫我想追也追不到……」冬兒眸底閃過一抹愁雲,鼻子透出淡淡紅霞,「不,我是可以追的,只是沒這個膽量……」
霎時,會議室內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到,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消化不了冬兒峰迴路轉的人生歷程,前一刻仍在嬉笑的臉再見不到半點笑意。
倏地,冬兒咧著苦笑,故作輕描淡寫地打趣道:「所以嘛!你們以後別再把那些趕也趕不掉的鶯鶯燕燕往我身邊推,當心夜半被他找上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雙霧氣漸濃的眼瞳上,冬兒眨眨眼,強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深呼了一口氣,擠出沒有笑意的笑容。
她勉強扯出微笑,同時也扯痛了天浚的心扉,看到她的無奈和堅強,愛她、要保護她、給她幸福的念頭更加深種。
她沒有騙他,只是她的人生路太迂迴,受過太多的傷害。
他終於明白冬兒為什麼下意識地排斥他的關心,一直迴避他的感情,不願意敞開心扉接受他的情意。
之前的誤解得以釋然,天浚為當日卑劣的指控萬分悔疚。
他怎可以成為傷害她的人之一?
「小冬……」安慰的話到了口邊卻是怎也說不出,三個關心他的大男人偶爾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天浚溫暖的大手,毫無預警地探向冬兒,緊緊包圍住她冰冷的玉手,給她無言的支持。
冬兒抬頭望向他,枯竭的心慢慢溢出暖流,隨即縮回手,別開眼,想平順急促的呼吸和心湖的漣漪,動作不大,卻引起龍創華的注意。
看著天浚和冬兒,一個有趣的念頭突然間進他的腦海,嘴角勾起邪邪的淺笑。
「冬兒,今日的事我不追究,待會我會派人保護你,在敵人身份未明前,你要事事小心。」
龍天承的豁達令冬兒不能適應,相處多年,她很清楚龍天承是一個好上司,有時,她反而希望他是個無情卑劣的人,那她就更能說服自己恨他。
「謝謝你,我為剛才出言莽撞道歉,但我不打算收回辭呈。」她已不可以留下,龍天承遲早會查出她的身份,再者,天浚一天到晚情深款款地看著她,教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逐漸陷落,若不抽身離去,她不知自己可以堅持到何時。
「天承不是說了不追究嗎?還有什麼原因令你非走不可呀?」以為風波可以平息,哪料小冬竟然拒絕天承的好意,杜逸凡等人不禁汗涔涔。
冬兒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封信,遞給龍天承。
龍天承瞄了信封一眼,詫異地問:「哥倫比亞大學?」
「我考入了,今年九月開課。」
「小冬,你在說笑嗎?」不只穆佑嵐,其他人對冬兒的決定都甚為不解,有高薪厚職不要,跑去讀書?
冬兒搖搖頭,「身為主管級職員,連一個學士學位也沒有,說出來或者未必有人相信。」她自嘲地乾笑。
這是公開的秘密,她加入天龍集團時只是一個小小的會計員,卻以驚人的速度考上會計師公開試,得到會計師的資格,更因此得到總裁的賞識,破格提升進會計部,成為高級職員中年紀最輕,學歷最低的一位。不過,從未有人敢公然挑剔冬兒只有中學畢業的學歷,因為這位看似無害的少年,才是四大主管中最狠的一員,手段的高明不是一般人敢惹的。
「我一直希望有機會進大學進修,現在天浚學成歸來,正是我離開的最佳時機,我兒子一天到晚吵著要我到美國和他一起讀書,我已讓他失望了很多次,再不答應他,我怕他下次不只會闖進主電腦窺探,還會給你們惹更大的麻煩。」
想到孩子氣的子望,冬兒打心底發出會心微笑,笑容甜得令天浚看得迷醉,他心裹不禁想到究竟要到哪一天,冬兒才會為他咧出這種毫無戒備的笑容。
「華叔、總裁,懇請你們批准我離職。」冬兒態度誠懇,去意堅決。
龍天承知道再也留不住這個得力助手,也不勉強他,便答應他離職的要求。
總裁,小冬自始至終也未叫過他的名字,他可以和其他人親熱地嬉鬧,卻獨獨和他保持距離,雖然他很賞識齊凌冬的才能,多年來重用他、信任他,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一直沒有拉近。
不只一次,他總覺得小冬一直對他有很重的戒心和淡淡的敵意,就因為他有別於其他職員,從不做小動作拉攏他,他才會注意到手下有這樣的一個人。
起初提升他,是因為他雖然學歷低,工作卻比其他人賣力,為觀察他的行動,以防他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他才會放下誘餌,想不到卻意外地撿到一塊瑰寶,這是他始料未及的。而如今,到了他要辭職的這一刻,始終不能改變他們之間的疏離成了他最大的遺憾。
嚴君宇、杜逸凡和穆佑嵐沒有再說半句話,他們明白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不想令小冬離去還帶著遺憾,男人的友情可不是什麼都要說出來,互抱著訴說離情,多肉麻啊!他們會歡送他,讓他走得高高興興,他們也可乘機大玩一番。
「你真的要走?」天浚實在無法接受,他這麼愛她,她也不是對他沒感覺,為什麼她還要故意躲開。
不!他不會放手,一生一世也不會放她走。
「我——」
天浚不理會四方投來驚訝的目光,緊緊抓住冬兒雙臂,力量大得差點捏碎她的骨頭。
冬兒拚命掙開他的鐵臂,方發覺天浚灼熱的眼神並沒有因為得知她已婚並有一子而稍微降溫,相反,他的眸子藏著一份更深的熱情,似要燒遍她的全身,擄獲她的心,她更感驚怕,被愛不是她承受得起的,她已無法幫可風洗去污名,她只求平平淡淡地和子望過生活,她不需要愛,也不敢去愛,若非愛得太深,她用不著一直被痛苦煎熬,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禁不起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