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碗筷收拾好,見冬兒正靠在床柱邊吃力地站起來,他趕忙跑去挽扶她,把她扶到客廳的沙發上。
「你還很虛弱,還是多休息吧!」見到他憂心忡忡的模樣,冬兒想起自己已沒上班數天了,大家一定擔心得要命,尤其是子望——齊可風的兒子,每星期她都會定時打長途電話和遠在美國的他聊聊天,瞭解他的生活瑣事,這回是頭一次她沒有在約定的時間聯絡他。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及格的母親,把年幼的兒子丟在外地,但現實逼人,她已沒有更好的選擇。
幸好子望十分長進,懂得體貼人,讀書又非常用功,從未為她帶來半點困擾,兩人相處的方式與其說像母子,倒不如說是姐弟更貼切,畢竟冬兒只比他長七年多。
「在想什麼呀?」見她想得出神,天浚好奇地問。他很希望瞭解她,來不及參與她的過去,他只有把握現在,令她的將來不只屬於她一個人。
冬兒愣了一愣,據實回答,「在想我的家人。」
「我怎麼忘了通知你的家人,太大意了,他們一定很擔心。」呆了幾天,竟然想不起要替她向家人報平安,他是瀟灑慣了嗎?這下子印象分一定大打折扣!天浚不由得暗罵自己。
「不要緊,我也不想嚇壞他,反正他人在國外,過幾天再打電話也不嫌遲。」冬兒不敢打電話,她怕極了子望尖銳的質問,未想出完美的說詞,她說什麼也不會聯絡他的,子望的聰明才智和怒火絕不是她敢挑戰的。
「你是獨居的?」天浚一剎那間臉色變了,語調也隱含怒火。
她一個人住?若再遇上那些惡混,豈不是十分危險!
冬兒點點頭,不明他的怒火從何而來。
「痊癒後,搬到我家吧!」冬兒還來不及搶白,天浚又霸道地開口,「我爸很好說話,有時還嫌太囉唆,大哥就比較酷,不說話時挺嚇人,不過並不難相處。」
「我不打算搬家,請你別自作主張!」他算什麼!以為救了人就可以主宰別人嗎?冬兒慍怒地別開臉。
「我……」幾天相處下來,他早已摸清冬兒的性情,她不喜歡受人控制,善於隱藏自己的心思,掌控情緒的起伏,若非踩入她的禁區,她有不滿也不會表現出來。
自問一向對待女性溫柔的他,對冬兒本能地抗拒他就是無法釋懷。
他知她在躲,但他不明白她在躲什麼,總不能沒頭沒腦被判了死刑,他就不信真誠打動不了她的芳心。
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是她最擅長的嗎?自從龍天宏獲救後,她的情緒多番失控,甚至對好心救她、衣不解帶地照顧她的天浚亂發脾氣,將人家的真心關懷丟在一旁,怎能不慚愧!
「對不起!我語氣重了。」冬兒彆扭地道。
天浚咧出溫柔的微笑,走回畫架前繼續作畫。
對這間房子,她可是百分百陌生,雖然已住上好幾天,但她就連半步也未離開過她的房間。
沒有什麼裝演,牆角的油漆有部分剝落,地磚也出現不少裂痕,門窗的木板都因潮濕而發脹,傢俱略嫌陳舊,顯然屋主沒有花太多心思打理。
「這間房子是渡假屋?」
「嗯。」天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繪畫上,沒有留意冬兒正吃力地向他移近。
「你在畫北帝廟嗎?」北帝廟是長洲名勝之一,曾在這裡住了一段日子的冬兒偶爾會走到那邊散步,不過隨著香港經濟起飛,長洲這個寧靜的小島也起了很大的變化,昔日優閒恬靜的景致已不復見。
見冬兒站在他的身旁,他先是一征,二話不說便把她攔腰抱起,臉上的寒霜結得厚厚的。
還未來得及抗議他的「暴行」,冬兒已被他那比閻王更恐怖的臉色嚇得噤若寒蟬。
「你不知道自己還在發燒,不應該四處走嗎?要是傷口被扯開了,那怎麼辦?」他氣惱又心痛,她不懂顧慮到自己的身體、別人的擔心嗎?老是如此魯莽,要人操心,他可以肯定,要和這妮子相處,他的心臟一定要加緊鍛煉!不然不是被她氣炸了肺,就是給嚇破了膽。
「只是在屋內走幾步,用不著如此大驚小怪吧!」只不過受了點傷,又不是世界末日,她的身體狀況自己還不瞭解?窮緊張!
這些話她聰明地不說出口,她可是非常珍惜生命的。
「大驚小怪?」
看到此刻的天浚,冬兒慶幸她沒有說完心底的話,因為單是一句「大驚小怪」已令他俊美的臉變得夠恐怖了。
「我不過想看你畫畫,沒想到會打擾你的。」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令人氣不過,天浚索性抱她到畫架旁邊的椅子,再走回房間把抱枕和毛毯拿出來,讓她坐得舒舒服服。
第二章
「我記得你說你正在逃亡,怎會有閒情逸致在畫畫?你先前是開玩笑嗎?」這問題壓在她心裡已有幾天,正巧碰上凝住的空氣,和他閒話家常,倒可以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省去大家的尷尬。
「你是想瞭解我,還是純粹好奇呀?」天浚戲謔地笑。
不是說女人變臉快嗎?看來是沒有把他算進去,前一分鐘還是一張閻王臉,眨眼就換成一張迷死人的笑臉,所以說男人才可怕。
「有差別嗎?」冬兒不解地問。
「當然有!對我還是十分重要哩!」
天浚的俊臉進一步挨近,她只有輕輕移後,避開他灼熱的氣息。他不安分的手不知何時已貼上她的臉,溫柔地移近她的耳垂,撫弄她短俏黑亮的秀髮。
「一半一半吧!」冬兒抿抿嘴,萬般不情願地回答。
她真切感受到自己不尋常的反應,小鹿亂撞的心急促地跳動,兩頰緋紅,冷靜沉著此刻就似和她絕了緣。
他是救她的人,想知道他的事很正常,任何人都有好奇心的,她當然不例外。冬兒為自己想到不錯的借口,但心裡倒十分清楚這是借口,絲絲鬱結又在心底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