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石濟宇精壯的身體如鐵塔般矗立著,渾身散發一股迫人的霸氣,很巨大、喘也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像潮水般襲來。
褚心苑心口微窒,畏懼之情油然而生。
像他這樣的人,世界捏在手心裡,他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想怎麼亂搞就可以怎麼亂搞,惹到了絕對是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災難。
連書記官都碰一鼻子灰,她敢噦嗦的話,豈不馬上被捶扁了?
褚心苑拚命思考,想找出雙方都能接受的折衷方法;風暴中心的兩個男人才不管那麼多,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讓,愈吵愈凶。
書記官氣到爆炸邊緣,臉頰肥肉像果凍一樣的打顫。「姓石的,再鬧我就告你妨礙公務!」
石濟宇一聽,怒吼著有如轟隆雷聲大作:「法律不外人情,你就不能晚幾天再來封嗎?難道要我媽閉不了眼嗎?」
「你媽閉不閉得了眼干我什麼事?法律怎麼規定,就怎麼辦。阿貓阿狗都要延緩執行,那我還要不要結案?」
「你一定要封是嗎?沒問題,我就讓你封!」
去他的,早早合作不就結了嗎?
書記官呼呼喘氣,吩咐褚心苑貼查封公告。
褚心苑看了看石濟宇,一臉的疑惑。
他若生在古代中國,肯定是殺人不眨眼、抽筋不皺眉的狠角色,寧可讓敵人亂刀砍死,也不投降,哪可能虛晃兩招就說不打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吧!
石濟宇走到亡母的遺像前拜了兩拜,臉色沉冷得令人心悸,他手指棺木對書記官說:「你把封條貼在棺材上,我要讓阿母知道,垃圾幹了什麼好事,連祖厝都被他輸掉了。」
褚心苑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查封公告怎麼可以貼在棺木上?法院要封的是房子,不是棺木,更別說現在棺木裡還裝了遺體。
他存心搗亂是不是?
書記官兩道濃眉攪在一塊,差點三字經就脫口而出:「你發什麼神經?棺材等會兒就拖去下葬,查封公告不能貼那裡。」
石濟宇能在競爭激烈的外商公司爬到副總裁的高官厚祿,刀子心刀子嘴,口下敗將說多不多,幾卡車總是有的,書記官就算打娘胎起修煉三寸不爛之舌,也絕非他的對手。
「你自己說隨便找個地方貼封條,我就選這個地方,要貼就貼棺材上,不然就不准貼。」
書記官擠出世上最猙獰兇惡的表情,怒道:「封條貼棺材代表要賣棺材,你要把你阿母並付拍賣嗎?就算你要賣,也沒人會買啦!」
「放屁!你去照照鏡子,你媽才沒人買!」
要不是被親友拉住,石濟宇已經揍歪書記官的鼻子。
「你想幹嘛?」書記官氣到差點嘔出一缸子血,狂吼著說道:「我認識的檢察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敢動我一根手指,我就讓你後半輩子都在監獄撞牆!我說到做到,好膽你動手試試看!」
「你一個小小書記官,講難聽點就是國家養的米蟲,仗了法院的惡勢力就以為自己很偉大嗎?我看了就想吐!」
石濟宇一張嘴像火力全開的機關鎗,源源不絕以最惡毒的言語掃射對手,轟出一個又一個窟窿。
書記官怎麼吵怎麼輸,氣得指尖都在顫抖。「你給我記著!我要汜明筆錄,回去請檢察官分案偵辦。」
褚心苑見風暴一發不可收拾,連忙勸頂上冒煙的書記官冷靜下來。真的鬧上法院,那可不是說笑的事!
「書記官,你先別生氣。庭長說過,執行時如果遇到債務人家裡辦喪事,最好曉諭債權人改期執行。」
「給我惦惦!沒你的事,說那麼多幹什麼?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輪不到工讀生教我執行的方法。」
褚心苑脾氣好到幾乎沒個性,聽了這話,卻也不免生氣。
他那什麼態度啊?工讀生就不是人嗎?她是好心才提醒他注意的。
「司法院的公文已經正式批下來,高層最近在抓常被當事人投訴的書記官,你別跟石先生吵了。」
「有種他就去投訴啊!誰怕誰?」
褚心苑腦筋再轉轉,換一種方式進行勸說:「今年考績丙等的公務員,不但沒有考績獎金,還要扣年終獎金哦!」
「不是我不講理,是那番仔根本講不聽。」
講到錢,書記官口氣明顯不同,態度也有軟化的跡象。
褚心苑自告奮勇的說:「我跟當事人說說看。」
書記官嘴角掛著不屑的冷笑。「他會聽你的才怪。」
這傢伙連法官都不甩,又怎麼會鳥工讀生?
她勸得動他嗎?褚心苑實在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沒把握也得試試看,不然她和執達員秋雲姐就有得受了。
褚心苑鼓起勇氣直視石濟宇的眼眸,一面說,一面心裡發抖。
「石先生,站在法院的立場,我們只能照法律規定執行。絕對不是故意刁難,這點請您務必體諒。」
「我只是希望法院過幾天再執行。」
石濟宇緩過臉色,這回他的口氣和善多了。
本來,他對法院的人只有…—種印象——豬玀中的豬玀,無恥敗類的標竿,對豬玀和敗類還有啥客氣的?
就拿眼睛長錯位置的書記官來說,態度傲慢,氣焰囂張得令人反胃,真想將他剁一剁,送給動物園去餵老虎。
這女孩子卻是個例外。態度好、有禮貌,乾淨澄澈的眼神討人喜歡,從頭到腳都找不到小女生別彆扭扭的銼樣。
她給人的感覺如同一朵淡雅的小茉莉花,沒有向日葵燦爛的顏色,也沒有玫瑰嬌艷的芳妍,卻在骯髒的濁世空氣中,成為撫慰人心的清涼。
是巧合嗎?他最喜歡茉莉花的香味了。
「延緩執行須由債權人申請,這部分我們幫不上忙。」褚心苑看他沒發火,心裡比較不抖了。「陳先生是銀行催收部門的職員,也是本件債權人的代理人,您要不要找他商量看看?」
喔!原來腦袋尖尖、肚子大大的傢伙是銀行法務。他幹嘛躲得遠遠的?怕被怒火波及嗎?那麼沒種,天下男人的臉都被他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