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喜歡啊!可是不是現在,現在他需要集中心神思考
詭計得逞的褚心苑笑得像偷吃金絲雀的貓,早說她不是什麼純情小百合,誰吃誰還很難說哩!
「就這麼說定嘍!」
「不行!我還要再想想。」
「別想太多,我走對大家都好。」
「誰說的?我就不好!」
「濟宇,你知不知道我好愛你?」
「不要轉移焦點!」
「再吵!我要吻你了喔!」
這回石濟宇的抗議,統統被褚心苑以吻封緘。
第九章
執行處科長室經常沒日沒夜、人來人往的川流不息,不時傳出的爭執斥喝聲,比搖頭店內的重金屬樂還震耳欲聾;今天卻是首度的例外,四坪大的空間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書記官結個大大的屎面,臉色一陣霄、一陣白,若不是扶著桌角,整個人已經像攤軟泥似的黏在地板上。
「八百萬的房子賣成八十萬,怪不得債務人說我們賤賣他的財產!為什麼一路錯到底,都沒有人發現尾數少一個零?」執達員小聲囁嚅道:「法官訂的底價是新台幣八百萬,可能是工讀生輔人電腦時不小心少打一個零,才會變成八十萬。」
科長怒氣如野火燎原愈燒愈旺。「哪個不長眼的工讀生會犯這種錯!天下有這麼昂貴的『不小心』嗎?值七百二十萬哪!」
執達員聲音降到最低。「魏晴輸入電腦的……現在死無對證,九月開學她就離職回去唸書了。」
科長一張滿月臉比塗抹全套美白保養晶還白上三分。
官場文化,報喜不報憂,出事找人頂缸。這樣才能確保自身無虞,順便官升七八級,薪水也升七八級。
可是,工讀生魏晴是院長夫人的親戚,背後有座山的人不適合當冤大頭的。那該怎麼辦呢?
三個人六隻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束手無策。
此際,門被推開來,傅麗菁踩著高跟鞋進來。「啊喲!大家在忙嗎?」
出了什麼事啦?怎麼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樣?
雖然執行費事件圓滿落幕,但吳律師痛定思痛,決定出國唸書深造。勝揚另設法院聯絡窗口,由傅麗菁接辦,三不五時就看到她來法院串門子,進出執行處比出入自家廚房還頻繁。
法院無秘密,八面玲瓏的傅麗菁又跟大伙交情甚好,科長也不瞞她。「工讀生把八百萬的房子以八十萬賣掉,怎麼辦?」
「哪一股的案子啊?」
「不就是毛股嗎?每次凸捶都有它的份!」
「是誰眼睛這麼大?八百萬也能看成八十萬?」
「工讀生啊!魏晴簽到後就溜得不見人影,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她大小姐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爛攤子叫我們收拾!」
「那現在毛股的工讀生是誰?」
「小苑,她本來已經離職,庭長硬把她叫回來救毛股,結果還是沒救!注定要開花就是會開花!」
傅麗菁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法。既能解決科長的難題,又能趁機弄死褚心苑,主任一定樂瘋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個道理科長不會不懂吧!」
科長一臉茫然,顯然不懂。「什麼意思?」
「附表雖然不是新工讀生訂的,但她審查時沒發現底價足足少了七百二十萬,難道沒錯嗎?把責任推到她身上就結了。」
准媽媽史秋雲背上冷汗直流,急忙反對道:「話不能這麼說。每星期平均拍賣四、五十件不動產,件件都要從頭審查的話,一天有七十二小時也不夠用!怎麼能怪小苑呢?」
傅麗菁奸詐地一笑,理直氣壯地道:「責任推給她,其他人就沒事,死一個總比死一票好,我也是為你們著想。」
科長一拍大腿說道:「就這麼辦!麗菁,你真聰明。」
史秋雲額頭沁出一粒粒冷汗,也許這是傷亡最少的作法,但小苑何辜?她又不是回來當替死鬼的!
「科長,這樣對小苑不公平。」
「身為主管,我必須為執行處保留最大戰力,這也是沒法度的事。黑臉總是要有人當。」
科長裝模作樣的歎氣,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拉人當墊背還能正氣凜然的功力,全台灣都得叫她第一名。
史秋雲替褚心苑大抱不平。「小苑才剛歸隊沒多久,現在馬上又送這份大禮給她,教她怎麼待得下去?」
科長心意已定,不容改變,揮揮手道:「秋雲,你預產期也到了,安心準備生寶寶吧!工作的事別管了。」
史秋雲知道自己不夠份量說話,長長歎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科長室。書記官訕訕地跟在後頭也走了。
科長室中,只聽兩個女人低語密商,久久未曾稍歇……隱隱成形風暴,已是山雨欲來。
★ ★ ★
走出公司時,正是人潮洶湧的下班時間,汪紫妤戴上墨鏡,她討厭一大群人擠在一起,雖然已經是九月,但天氣還很熱,更讓她覺得煩躁。
「汪小姐!」
奇怪!她最近很紅嗎?走到哪裡都有人叫魂!
突然傳出的叫喚把她結結實實嚇了好大一跳,回頭一看,身後不遠處,鬼鬼祟,祟的身影揮手示意她等一等。
汪紫妤摘下眼鏡,凝目望去,出聲叫喚的身影有幾分眼熟,記憶資料庫卻無法馬上調出他的檔案,顯然已久未聯絡。她抿抿嘴,認識卻不太熟的人突然蹦出來,通常不會有好事。
停下腳步等他追上來,男人氣喘吁吁道:「汪小姐,還記得我嗎?」
「石鴻宇?」
兄弟即使反目,相似的輪廓依然不變。他的眼睛鼻子長得不像濟宇嗎?她怎麼可能認不得?
往事全兜上心來,汪紫妤感到說不出的傷心。
她何嘗不想幹乾淨淨的分手、雲淡風輕的分手呢?偏偏知道和做到是差很遠的兩回事,她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放棄呀!
「汪小姐的記憶力真好,怪不得我弟把你當成左右手。我們才見過一次,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石鴻宇從褲袋拿出一條灰灰髒髒的手帕,手帕上幾百年沒洗的汗漬已經長了一團青霉,他毫不在意,還是用來拭去額頭上濕稠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