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我是紅音。」
來到掛著「院長室」木牌的房門前,路紅音輕快的喊了一聲,聽到裡頭的回應,便推門進入。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正是她熟悉的臉孔和慈祥的笑容。
「紅音啊,你可回來了。」院長高興的走向路紅音,拉著她轉了幾圈,前前後後看了幾回,佯裝生氣的責備她:「瞧你,都瘦了,改天院長一定要好好的幫你補一補。」
「院長!」路紅音撒嬌的拉住院長的手,賴皮的抗議:「我這可是標準的身材,正所謂『增一分則太多,減一分則太少』,哪裡還需要補?!萬一變成大豬公,找不到如意郎君,到時候我可要讓院長費一輩子喔!」
「你這丫頭,真要有哪個男人只看得上你的外表。你不狠狠的罵他幾句才怪。」院長哪會不知道紅音的個性,否則她就不會總是簡單的打扮,一點都不像時下看來十分冶艷的年輕女孩。
「院——長,您把人家說的像母老虎。」路紅音故作生氣的鼓起臉頰,有趣的表情讓院長開心的笑了。
路紅音看著院長,心裡滿滿的都是感激。
院長其實只有四十多歲,卻已經貢獻給稚愛園超過二十年了。長久的勞心勞力,不但因此耽誤自己的終身大事,更折磨的她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什麼樣的女人會願意將一生中最寶貴的黃金歲月奉獻給一群不相干的小孩?除了情操超凡外,路紅音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注意到院長頭上的白髮又添了不少,路紅音不捨的問:「院長,最近有事讓您心煩?」
院長和藹的看著她,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她露出個釋然的微笑,做出了決定。
「我想,還是應該由你抉擇。」
「啊?」路紅音不解的看著院長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拉開第一層抽屜。抽出一份資料。
「合約書?」路紅音看了一眼上頭的內容,困惑的抬起頭問:「這是怎麼回事?」
「幾天前,風東公司派了個律師來稚愛園。律師說風東公司準備在附近蓋一座度假村,希望我們能答應將土地賣給他們。稚愛園這幾年好不容易在此落地生根,這裡的環境讓孩子們可以健康快樂的成長,我當然自私的不希望會有所改變。但是說真的,他們開的條件非常優渥,站在你的立場,我想或許你會接受。」院長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強迫與責難,她仍是一副和藹的模樣。「這是你的土地,院長只希望你知道,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院長和院裡的弟弟妹妹們都會支持你。」
原來,這塊土地是屬於路紅音的。
事實上,小時候路紅音住的稚愛園是在不遠處的半山腰上。由於當地的水土保持並不徹底,因而每到颳風下雨時,大家總要提心吊膽,院長更是經常得巡視一整晚,無法安心入眠。
雖然也曾考慮搬遷,但是都找不到比原來更便宜的地方。來自愛心人士的捐款,僅夠支付院中孩童的所需,實在湊不出額外的經費去另租較好的地方。稚愛園也只好一直在那兒待下來。
路紅音的父母過世後,留下了不少遺產,由路紅音的姨媽暫時管理。直到路紅音二十歲時,她姨媽便找了個律師,將屬於她的一切交由她自行處理。五年前路紅音一拿到產權,幾乎是毫不遲疑的,便將地契交給院長,決定將土地回饋給稚愛園。
原先她是希望將土地轉到院長的名下,但是院長卻堅決反對。最後,她只得答應院長以租賃的方式,將稚愛園搬到現在的地方,並將每個月的租金以「捐款」的名義,運用在園中的孩童身上。只是,這件事只有院長和路紅音知道,而路紅音也只對席心寧說過,因此外界並不知道路紅音才是真正的土地所有人。
「我不答應。」一聽完院長的話,路紅音馬上回答,她根本不需要考慮。
從住進稚愛園、到國中畢業離開到台中開始學習獨立,然後到現在大學畢業、長大成人,她的生命之所以如此順遂,有一半以上的功勞來自稚愛園。她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早在國中時,她就已經立下「回饋」的心願,五年前的舉動只是個開端,未來她還要幫助院長更多。在這樣的前提下,她怎麼可能會去接受買賣的提議,就算對方的條件再優厚,她也不在乎。
「可是……」
「院長!」路紅音打斷院長的話。「我不會再讓弟弟妹妹們像浮萍般四處遷移。這裡是稚愛園,永遠都不會變的。」
「紅音。」院長熱淚盈眶,對她的體貼、善良感動不已。
路紅音也好想哭,想到院長對稚愛園的付出、想到院中無依的弟妹,她就難過。比起園中的孩童,她是何等的幸運。在父母過世後,有西班牙的姨媽願意收養她,而在她堅持不願離開台灣下,又遇到如此存愛心的院長。
「院長,下回對方再來,您就代為拒絕吧!」路紅音堅決地道。反正她是不可能答應將土地賣出去的,對方再來幾次,都是一樣,倒不如拒絕得徹底些,省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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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午後。有藍天白雲,微風吹拂過樹葉,悅耳的鳥鳴聲在耳邊輕揚,像極了十九年前的那一天。
風馳月選了根堅固的枝幹,高高的坐在樹上。
離開東方後,他直覺的走到這裡,直覺的爬上樹,也直覺的想起他一直認定是未來妻子人選的小女孩。
記憶中的笑臉還是那麼清晰,只是,他的感覺卻變了。是從何時開始變質的?
當時的「陸虹茵」,還是他現在想要的那個人嗎?
不,不是的。他心頭清清楚楚的浮現這個答案,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已經是另一個會哭、會笑、會對他大吼、會對他生氣的「路紅音」。